慌乱

他怎知，那样的慌乱竟让他念了一辈子的乡愁

------题记

母亲叫他去买盐，他去了，赴了那慌乱的约。

他到那集市，看着天上的阴云想着早些回家。走进盐铺，才听着一阵嘈杂，看见的是几个青壮的小伙子被押上了卡车。不及他思考，转眼，他已陷入这慌乱。

那时的事，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有消息撵转传来，他被抓去做壮丁，他死于战乱。他母亲听说的时候，直接晕在了地上，家里马上慌乱起来。后来她醒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哭，哭了三天三夜，哭到眼睛近乎失明。在那个慌乱的年代，一个人的消失，就像夜空的一道流星，怎么也看不到了......

他醒来时，已是在海上，他在甲板上远眺自己的家乡，却早已远的看不见。他的心像是跌倒了谷底。他开始一阵阵呕吐，亦是晕船、亦是心碎。他病了，躺在船上，脑子里是一团乱，他想起故乡来，想起家门口那颗树，他想起那天母亲的笑脸，甚至想起那盐铺中的慌乱......想到这，他闭上眼不敢再想了，他害怕明天。

白驹过隙，母亲终究为他哭瞎了双眼，若不是几个弟弟从小懂事，她的一生恐怕早就结束了，但她没有，她还在盼，盼她的儿子，没有死。

他又逃了，上次近乎断掉了的腿又添了新伤。他躺在硬板床上，两眼放空，窗外的明月是那样圆，他想起了母亲；她还在吗？她也在想我吗？他想如果没有那慌乱，他应该在故乡结婚生子了吧。“唉！”长叹一声，他的思绪又回到这牢笼，回到明天的逃中。

母亲早已是白发老人，可每天却到那房前的老树望，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日、一日又一日......

趁着那阵慌乱，他逃了出来。他摸着身上仅有的钱，在旷野里走着，没有喜悦，只感到一阵疲倦。他再也不忍了，向最近的码头飞奔过去。然而大陆的“文革”仿佛跟他了个巨大的玩笑。无奈，只得在港口租间小房子，他要求不高，只要能看见海的彼岸就行。就这样，岁月悄悄地溜走了，他一边打工一边恶补文化，更是一边期盼着那边的慌乱平息。

老人已快不行了，却还吩咐她的孙子每天替她守望！终前，一句句说她那苦命的儿子，大家都认为老人痴呆了，只有老人知道，她的儿子还在想她。

文革结束前，他已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了，房子换了很多，但却总是有一扇窗面对着大海，面对着他的故乡。文革结束当天，他第一个上船驶向大陆，一路背着“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一边叹那慌乱，叹他这些年的漂泊；但他有了安慰，毕竟前面就是他的家乡！

他上了岸，不敢歇息，直往家奔，看见那盐铺还是老样子。到了家门口，他忐忑地推开门，“嘎吱”门没锁。看见的是满地灰尘，墙上挂的是父母亲的灵像，母亲还是年轻时模样，他跪下抱头痛哭......

他哭到虚脱，这慌乱的一生，终究还是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