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

“扑通”，石子跌跌撞撞地在空中飞了一圈，并不完美地落入了水中，传来短促而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冲破了空气中的沉闷，更添几分新奇的味道。而后，又是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人心惶惶。经过湖边的我不禁回首望去，发现湖边坐着一个女孩。

她正俯首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乱舞，刘海跟着一颤一颤，骨节分明，单指撑笔，是道湖边少有的风景。可以想象出她那刘海遮挡的眉毛紧锁的样子。略微凸显的青筋有些坚忍，好像用着自己的全力倾述着什么，让人觉得生来就在那里努力。也许是因为她的沉浸，她的沉浸显得旁若无人，像融进了自然里了一样。没有人停下来多看一眼，我却多瞅了瞅，整个人隐隐透出的气质倒是像她后面的河面一样平静，没有波澜。

但当她突然抬起头时，我却不这么想了，苍白的脸庞，颇带些孤傲和倔强，强装着无事发生的样子，但她的眼睛暴露了一切，那是一双本就灰色的眼眸，蒙着一层风始终吹不净的沙，看不清，猜不透。可越是这样隐藏，越是让我觉得空虚，是有些慌乱和无所适从的吧，我猜。

我竟不禁为一个人身上能涌现出这样多情感而感到惊奇，也对这个女孩颇是好奇，竟一时难以自以，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啊？”她沉默了一会，让我怀疑她是否听见了我的问题，正欲迈步时，她却开口说，我离家出走了。我猛然有些诧异，但看到她那沉重的脸色，我顿时觉得，她一定有个故事，当我正想继续听时，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愈发抽噎起来，断断续续中，我似乎听懂了这个故事。亦是同所读书中的有些相似，那时读到书中的那些孩子们时，总觉得是他们是自由的，而今看到这个女孩，这般的神色，不管是孤傲也好，还是片刻的解脱也罢，不过背后都是慌乱，离开家的慌乱。我脱口而出：“现在想回家吗？”“不”回应我的是坚决的答案。“为什么？”“回家......”,她似乎不太想说出太多的情况，然而她还是说了，“回家会更糟，哪怕是慌乱，也是自由的，因为是一个人的慌乱。”我瞥向她的本子，上面写着：一个人的慌乱，未必不是一种享受。

忽然想起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老家，我特别喜欢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清晨，一个人搬着歪斜的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日尚未出，到处是弥漫的大雾，白色雾气可以到延绵到很远很远，无边无际，团团雾气笼罩着我，仿佛踏上去，就要入天，再也回不来。在那样的情形下，心里慌吗？那样多的迷茫无望，怎会不慌，更何况我那时尚且稚嫩，一个人坐在白色的迷茫大雾中，看不到远方，只看得到自己，但还是做了，为何呢？是为了等日出，当那一点点橙黄的光在轻薄的雾气中晕染开来，在空气中传散开来，一丝一缕，一点一息，时间一点点过去，光芒开始变得红润，那是朱红色，太阳真正的颜色，由浅入深，随着日光开始逐渐呈现出半圆形，有了美丽的轮廓，开始展露出它的衣角，将其抚平，那是她在慢慢地捋清每一束光，每捋清一束光，雾气就消散一分，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面时，雾气也就完全消散了。等待日出的过程是极其漫长的，却又是美好而又动魄的，我心中的震撼越来越强烈，整个地球的光明从露出它的踪迹开始，到笼罩所有在上生活的人类，这期间是神圣的。在此之前，漫长的慌乱，跟这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也正因此，我才有勇气去面对，初时的恐慌，因为我知道，美好就在前方。所以，学会知道，慌乱，也是一种美。

我从回忆中醒来，看着眼前的女孩，方才明白：经历过慌乱，或许会等来更多。我拍拍女孩的肩，我说：“回家吧，越早越好”。我相信，当她回家和家人团聚那一刻，她会明白，这种幸福，来之不易，她等来的是亲人的牵挂。

此刻，不知又是谁，向河面扔了一颗石头，仍旧是“扑通”一声，河面荡起层层波纹，然而却又片刻归于原本的平静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