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

又到了这里。我红着眼，立在小路的分岔口。
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十年在它们面前，似乎并没有留下些什么。大树依旧，鸟鸣依旧，水塔含情脉脉地与红色砖楼对望，依旧。
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变了。十年光阴，毕竟还是改变了些什么。
它们那时是多么热闹啊！微风缠住细枝不时低语，鸟儿在屋顶上高亢地歌唱，还有我们无拘无束地大笑，汇聚成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
但如今的我站在这儿，站在我曾经奔跑过的小路上，冲它们招手时，它们却沉默了。没有了孩童们欢笑声，这儿显得格外的寂静，让我无措。
可妹妹从不曾来过这儿，也不知我的失落，此时便显得格外兴奋，急速地从一处钻到另一处，低矮柔韧的枝条在她的头顶掠过，吓得我一阵心惊，害怕她会碰到毛虫，直想叫她慢点。可刚想张口又顿住了。她的两个小辫子在脑袋上不安分地乱动，衣服也弄脏了，笑得傻兮兮的，但那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我拉住她，跟她吹嘘我当年的“勇猛”。经过水塔时，颇为自豪地说：“当时我才五六岁，比你还小……”我比划道，“这么高的水泥墙，随随便便就爬上去了……”
妹妹一听，二话没说就往上爬，动作利落漂亮，站在水泥墙上叉着腰冲我龇牙，看得我心痒痒。她远眺了一下，似乎觉得并不好玩，便又蹦了下来，被我一把接住，又二话没说挣开我，冲向另一边。她的发辫甩在我的脸上，迷了我的眼。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孩子。她和妹妹的身影重叠，用比妹妹更霸道的姿势穿梭在矮林间，笑声散落在耳边。
我是多么想要扶她一把，伸出手却触碰不到她，但能感到她下跳时的震动，奔跑时带来的风。我走过这儿的每一角，每一角里都藏着她的影子，十年前的我的影子。
她一直留在这里，而不管现在的我如何怀念，都无法再回去了，因为我已经不属于这儿了。
我顺着小路向前走。这一片的老房子都要拆了，年久失修的墙壁上被人用红油漆涂上了大大的“拆”字，房主们都已经搬走了，门窗紧闭。我爬上自己曾经来回奔跑过的楼梯，站在楼顶，呼吸着晨间微湿的空气，忽然有些难过。
“这些房子都要拆了。”我眯着眼望向远处。那些人也不会再回来了，而我，也长高长大了。
虽是十分伤感，但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他们的模样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记得他们的笑容都很温暖，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笑意。时间把关于他们的事情慢慢藏了起来，后来也许我们曾经邂逅，却再也没能认出对方。
其实没有什么需要遗憾的。十年前的我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没有牵挂地笑着挥手道别。它们看得最清楚，所以在离别的时候，没有挽留，只是目送。
前路，踽踽独行，却不孤独。我走出小路，笑着牵着妹妹的手，向回忆道别。
前方，一直被云彩遮住的太阳终于露出脸来，阳光温润灿烂。
【点评】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小作者时而用十年前后的这片土地进行对比，时而用十年前后的自己和十年后的妹妹进行多重对比，再用十年后独行的我与十年前照片里集体活动的“他们”进行对比，反映自己的悄然成长。文章文笔细腻，带有女性的柔婉，充满了生活情趣和淡淡忧伤，值得品味。
（指导老师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