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离去的手

未曾仔细地观察过那双手的样子，手指的长度，指甲的形状，皮肤的纹路都无从得知。我只知道，记忆中那无数个漆黑而冗长的夜里，在踮起脚尖也无法触及的行道树下，在行人行走在呆立的街灯下黯淡的影子之时，你掌心传来的温度，是那唯一的令我不再惴栗的理由。

彼时

彼时的夜总是伴着你轻柔的声音而至。你用手指着吸引人的彩色书页，为我诵读那一首首寥寥几句的童谣。我的视线随着你的手指而移动，仿佛你所指向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吸引年幼的我好奇的神经。夜的黑总是能轻易地引起我的惴栗，因而在每个这样漆黑的夜晚，我总是在窗帘紧闭的屋子听着你的声音入眠。

我至今仍可以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行走在浓郁的夜色中，自下而上的视线里，没有星星，只有令人失望的黑色。视线里偶尔浮现一张模糊的面孔，“不认识的--”。我扯着衣角向你身后缩了缩。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了我，“不怕，你看--”，你低下身子拉起我的小手，向我这边靠了些许。另一只手指向天空的某个方向，我的目光顺着你手指的方向延伸，我看到了，来自月亮的银白色的光芒。你一直紧握着我的手，为我讲述一个个星星或是月亮的故事。

窗 外

街上的灯都熄了。

此刻，窗内的我，正对着窗外的夜凝望。偶尔有几丝喧嚣从门缝中透进来，一张油印的试卷向后滑落。视线从窗外移入窗内，我叹了口气，转身要去捡拾。可我的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停止--我看到了你。

不同于往日那个让我依赖的你，此刻你看上去瘦小了许多，应该是低下身子的缘故。你的手轻轻握着门把，用像捧着珍宝那般的力气，轻轻拉动那扇深褐色的木门。你几乎是踮着脚尖向后退去的，你的右手几乎半悬着，搭在门把上向后缓缓移动。那个动作是那样轻，那样缓，那样蜻蜓点水般的小心翼翼。可就在那个极微小的动作落入视线的一刹那，也会引起我内心惊涛般的汹涌。不知道有多少个夜，你用双手轻轻为我阻隔了夜里掺杂的喧嚣。我只知道，因为有你，窗外的夜温暖了许多。

如今我早已不再是那个扯着衣角躲在你身后的小女孩了，可怕黑的性子依然没变，我知道，你更知道，因而它也成为了我牵着你的手的借口，让我可以不再丢失你掌心的温度。

天微亮，若隐若现的光晕朦胧在晨曦的序幕里，斑驳了你的影子，以及那从未离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