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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将离去

作者:曹靖偲

明天,我将离去

今天早上,我醒来时,长着薄薄翅膀的神灵在等我,他悄悄的告诉我,我的生命已经来到终点的边缘,明天,他就要带我离开。

我颇为震悚,目瞪口呆——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被告知,死亡的那天会突然来临,可是却无法相信会轮到自己身上,无法相信死亡就在明天等着我。我转身望着熟睡中的妻子的睡容,多么美好的人啊。可是明天,我就要失去她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去旅行呢?啪嗒啪嗒,两行清泪从我眼眶里涌出,爬满面颊。

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心中充盈着不舍,遗憾,忧愁。恍恍惚惚间,我来到了春光融融的公园,我是将死之人啊,与这无限生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颓丧的我找了一张长木椅,坐下,只觉得累极了。

可是,也就是到了此时,我终于能够置世俗的金钱,名誉,利益,地位于不顾,在精神上与这喧哗的世界隔离,静静地回想我的一生。

我想起我在雪白的墙上画下的蝴蝶,想起到山下小溪里捉捕过的虾,想起初中时爱把马尾辫扎得很紧致露出发际线的女老师,想起没有送出的一封少年怀春的情书,想起第一次做快递员的奔波,想起在奶奶葬礼上留下的清泪……

我的嘴角泛起真挚的微笑。在泥土的芬芳与柳絮的香甜味中,我重重点头,我的童年与青春是多么的美好!就算明日的离开,也不能使那段日子丧失光彩与魅力。

后来呢?

后来,我陷入了追功逐利的洪流,与最初的路背道驰行,却被生活逼迫,无法回头。因为加班对妻子的陪伴越来越少,话语之间无不是埋怨与叹息;为了在一个项目的竞争中取胜,我提着丰厚的礼品敲响了负责人的家门;希望在同学会上听到同学们的称赞而倍有颜面,我开始学会了吹嘘与标榜自己的小小成绩……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高中背的文章蓦地闯入脑海,我不禁头岑岑而泪水潸然。倘若来生真的存在,我发誓,我将活出自己的人生,不被功名利禄裹挟,不向世俗观念屈服,不为他人的评价而抹去自我的个性。我要活得如风一样自由,似风筝翱翔天际,抑或如一片浮云独自飘逸,无畏着,畅游于海天之际,毫不迟疑地迎接潮汐。我不再为明日愁颜,而是畅享当下,让生命的每一刻都壮美不凡。

唯有如此,当死亡突如其来时,我才不会像当下一样恐慌悔恨至极,才能坦然从容地迎接明天。豁然领悟到人生的真谛,虽然它来得太迟太迟,但也没有缺席我最后的生命。

阴郁散去,我体知到了春天的温度。这个清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美,不知不觉间我胸中溢满了感谢的心情,一路陪我走来的人,一路陪我走来的人啊,请原谅我丢下你们独自离去。能与你们相遇,生活在一起,我很幸福。仰望早晨的天空,请保有你的微笑,我一定会化作天边那缕明媚而不炙热的阳光,守护你们,祝福你们,一路陪我走过来的人。

就在明天,我将要离去。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我的心脏会快速地跳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受控制,尽情搏动。我的意识会模糊起来,大脑开始充血,细胞渐渐枯萎,体温也在迅速流失……但至少今天,我尚且能够可以与每一个我爱的人告别,拥抱,亲吻,这一切是我从未有过的美妙感受。灵魂脱离躯壳的刹那,莫大的满足感与成就感将从我的胸口,来到我冰凉的额头。明天,在我的告别仪式上,我希望我的棺材能被清幽的茉莉花簇拥,我希望人们能轻松地互相聊着与我的每一个交集,我希望我的太太能够注视着我最后一张照片说,我爱你。还有,一定要有《You are my sunshine》的音乐在空气里轻轻地回荡,那是我对太太最庄重的告白与告别。

次日。

“昨天晚上我梦见我死了。”

“厉害了诶!那你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的?”

“向死而生的。”

是的,“要是一个人学会了思想,不管他思考的对象是什么,他总是在想着自己的死。”无论怎样,明天都是新的一天!我将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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