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服说沧桑

■郭增吉

衣食住行，是人们生活的基本需要。把穿衣放在第一位，说明了它的重要性。一个人如果穿着破衣烂衫，便觉得有伤大雅。

我年过花甲，比共和国的年龄小了几岁，亲身经历了建国后人们服装的变化。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山区农村还没有通电，每天夜晚，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吱扭吱扭摇着纺车纺棉花。等到纺的棉线足够了，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才能装在织布机上，然后双手双脚巧妙地配合着穿梭织布。织完后下机，这就是老粗布，叠放在老式古朴的木柜子里，像珍宝一样存放着。需要时，母亲拿出来，量身、剪裁、缝制。单衣、棉衣、春秋衣、鞋袜、帽子，从头到脚，都是母亲一针针一线线缝出来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谁知道母亲流了多少汗水，付出多少心血。

老粗布原色是白色的。如果做衣服，可以根据爱好，买来染料，染成蓝色、黑色或灰色等。一般男人穿的是单颜色的。而女人爱美，则可以设法染成印花布，红黄蓝各色交织，做出来的衣服色泽鲜艳，很是养眼。当时的衣服样式千篇一律，都是对襟布衫、老裆裤，那是古老的农村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不管男人女人，穿衣服十分简朴，也都很爱惜。一个人一般只有两身衣服替换。脏了洗一洗，破了补一补，没有什么新旧概念。有句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父母穿了孩子穿，老大穿了老二穿。实在破得没法补了，才恋恋不舍地脱下来，还舍不得扔掉，要用作纳鞋底袜垫的原料。我家当时非常困难，我一直穿的是粗布衣服，即使粗布也不能充足使用。我大哥一次到外面办事，在旧物市场上，廉价买回来几件旧衣服，都是城里人不穿的。有一件毛了边的花方格上衣，大小适合我，母亲便用蓝色染料染了，让我穿。可是染料不能完全压去原来的颜色，还会明显地露出花格来。我那时上初一，同学们便指指点点地取笑我，过了一段后，才归于平静。这是我第一次穿洋布衫。

后来，商店有了白洋布和花洋布，但因为物质匮乏，需要凭布票购买。人们可以花少许的钱，扯上几尺，做个布衫，缝条裤子，走亲戚或逢年过节时才舍得穿戴。女人们用洋布做个花布衫，穿在身上，从人前走过，扭动腰肢，会招来一路羡慕的眼光。

再后来，商店里有了哔叽布，这种布是斜纹的，质量更好了。有黑色、藏青色，还有各色花布，可以做学生装、中山装等。那时我已经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了，和母亲商议，买了灰色的哔叽布，做了一件大衣，再加上一条毛领子，觉得洋气极了。冬天夜晚在办公室写教案、批改作业，穿上大衣，暖和和的。

“文革”时期，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时兴穿军装。年轻人没有军装可穿，也要用几尺黄哔叽布，缝一身黄服装，脚蹬一双草绿色解放鞋，觉得拽极了。放眼望去，老年人一般都是灰色的中山装，年轻人都是没有领章的“冒牌”黄军装，而小孩子们也是清一色的蓝学生服，灰色的海洋、黄色的海洋再加上蓝色的海洋，整齐划一，但缺乏变化和生气。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进入改革开放初期，物质逐渐丰富起来。市面上有了一种新布料，叫“的确凉”。“的确凉”，从字面上看，好像穿上一定很凉快。这是一种化纤织物，特别适宜做短袖衬衫，滑爽、不打褶，色泽鲜亮。穿上一件“的确凉”衬衫，回头率极高，成了时髦和身份的象征。男人穿上白色“的确凉”短袖上衣，总要把下摆扎在裤腰里，显得干练英俊。女人则穿上各种花色的“的确凉”衬衣，花枝招展，闪耀出夺目的光彩。“的确凉”风靡一时，带来巨大的视觉冲击。至于是不是的确凉快，倒没人去考究注意了。

有个小插曲。我们村学校的几个民办教师，因买不起“的确凉”布料，穿的最多的还是粗布衣服，稍微上点台面的，也不过洋布、哔叽之类。一位姓张的老民师有点能耐，在社会上托关系花个块儿八毛的，买来一些日本尿素袋子，分给我们一人几条。喜滋滋地用黑色染料染了，做条裤子套在腿上，薄薄的，柔柔的，随风飘摆。因为染料不过硬，屁股上还能依稀看出“××尿素”几个字，引来学生一路跟踪围观，显得特别滑稽可笑。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入，社会物质极大丰富，人们更加注重穿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生活原来是这么美好。喇叭裤、健美裤、蝙蝠衫、连衣裙等，光鲜靓丽，纷纷登场亮相。

转眼间，进入了21世纪。社会进一步开放，人们的审美观念达到了更高层次，穿戴表现出充分的个性。商店里的衣服，古今中外，各种元素高度融合，新潮与穿越，交相辉映，异彩纷呈，别致时尚，美不胜收。

现在，追求个性与自我，成为最大的潮流。特别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冬天不穿棉裤，却穿一双长筒袜子，夏天，又穿着唐装、旗袍。一年四季脚下蹬着一拃高、锥子似的高跟鞋，头上披着长头发，卷曲如羊毛，飘逸如精灵，张扬如旗帜。浑身上下，燃烧着青春的活力，浪漫得叫人陶醉。更有甚者，裤子上布满了窟窿。当然这窟窿不是磨破的，而是服装厂设计的特有样式。

新中国成立70年，整个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衣着的变迁，是一个社会、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真实的写照。走进任何一个家庭，还可以看到衣柜的更替。过去是陈旧、老式的木箱、木柜，现在换成了新式豪华衣柜。过去，掀开木柜，里面盛着的都是些破布衫、烂裤子，那时是有啥穿啥。而现在的立式衣柜里，悬挂着风衣长衫，叠放着四季服饰，一套一套的，几乎不重样，这才真的是穿啥有啥。

服装是时代的产物，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服装，不同的服装描绘了一个个不同的历史画面。盛世着华服,太平舞霓裳。从服装这一实物载体，展现了新中国成立70年来的沧桑历程。茶余饭后，我们回忆、聊天，无不感慨万端。透过服装的变迁，我们看到了祖国的进步，看到了民族的希望，看到了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看到了亿万人民光明灿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