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日

■罗文彬

立冬一个星期了，本以为今年又是一个暖冬，谁料想一夜之间，气温骤降，人们不得不换上棉鞋，裹上厚衣，戴上口罩，穷尽一切办法抵御严寒。阴冷的北风割着树梢，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怪叫。人们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就连车辆也似乎慢了许多，踌躇前行。我坐在办公室里，踱着小步，任思绪飞扬，想起了故乡的冬日。

故乡的冬日是一个休闲的时节。外出的乡亲多半是搞建筑的，冬季会因为结冰被迫停工，家里的土地也由于封冻无法整理。于是出外谋生的年轻人，在家侍弄庄稼的老年人终于得以团聚。外出者三个季度的打拼，留守者的播种、管理、收获，都没有片刻的消停。是他们休养生息的时候了。年轻的媳妇不再因催促男人外出而烦乱，勤劳的老农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每个人都表现得怡然自得。留下充足的时间做吃的、买穿的、走亲戚、串朋友，难得的逍遥自在，男人们都说：“冬季是农村女人最温柔的时间。”

故乡的冬日是一个温馨的时节。我的家乡有冬季唱大戏的习惯，于是成群的老人便相跟到邻村去看戏。其实农村的老戏一直是那么几出，故事情节也都能背下来。人们便海阔天空地谈论着，发表着自己的观点。一些滑稽的笑话经巧嘴者的艺术加工，听起来和真的一样，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大部分的时间消耗在了来回的路上。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到戏场是为了发现漂亮的姑娘。至于孩童，则是馋上了小摊点五颜六色的玩具和喜爱的零食。故乡还延续了冬季说媒的习俗，趁年轻人在家的时机，给儿女们找对象，忙得媒婆媒汉们不亦乐乎。最暖心的是村里人家娶媳妇，由于村庄不大，本姓家人、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能波及半个村子，于是家家户户送上二斤大米加一把粉条的薄礼，便可吃上三五天的大锅饭了。要是碰上殷实而大方的人家，男人们还可每天喝上几口小酒，饭后在主人家暖融融的房间里嗑着瓜子打麻将、玩扑克、下象棋，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故乡的冬日是一个美丽的时节。若是阴晦的天气，老人们会呆在家里，围坐在厨房的火炉周围做些捡杂的活儿，在进进出出中，享受房外的清冷和屋内的温暖。家乡人信奉“冬天不冷，热天不热，不叫生活”的格言，所以从不厌恶寒冷的天气，认为这就是冬天的本色。如果起了大雾，看不见对面，年轻人反而会走上街头，唱了歌曲或拍了手掌，弄出各种声响，享受一下传音探路的感觉。最激动的是下了大雪，村民们或到村前开阔的河滩，或深入村后连绵的群山，在漫天飞舞的雨的精灵中体会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意境。白的天、白的地、白的山，一望无际，如海天相连，人渺小得如一颗尘埃。纵情于雪的世界，陶醉于天地灵气，人便没了思想。天晴了，冬日暖阳也別有一番韵味。记得午饭后父亲会坐了小凳，斜放了拐杖，双手插入相对的袖口，压低了帽舌，在正屋前檐下的平台上打一个小盹。父亲的身后挂着风干的长串玉米和榆树荆条编成的挂满柿子的圆筐，脚边还时常会卧一只黄色的懒猫。只见它蜷缩着身子，四肢倒向一边，向内钩回，然后把头深深地埋在肚下。那真是一幅绝美的冬日人猫共眠图。

故乡的冬日是娴静而温馨的，乡亲们的生活是生动而饱满的，它丝毫没有文人墨客笔下的凄凉与萧瑟。

我想念故乡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