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自有至乐

■市直西街学校 李爱红

夏蝉正噪，厚厚的窗帘挡不住逼人的暑气，终日昏昏，闲眠懒起。

怠惰久，心生愧意，干脆收拾一下家里的大小物件。

客厅里的这件根雕，和女儿同龄，至今不知道它的材质是什么？只记得当时在家待产，他单位要在院子中央建造一个花坛，闲逛时看到废弃在坑里一个树根，说不上为什么，很喜欢，就拖回家了。

先冲洗它上面的泥，又用钢刷把犄角旮旯刷干净，然后放阳台上晾晒了好多天。制作过程更是简单粗糙，一些多余的枝丫，或拉或扯去除一部分，实在弄不下来，就用锯子锯掉，毫无创意，更无胸中丘壑，能站稳就行。然后用桐木做了一个圆盘，钉在上面，调漆、刷漆，半个月之后，它上面已经放了一盆吊兰，端坐客厅里了。

依我现在的眼光，它实在不具美感，实用大于观赏。女儿小时候的尿布、洗过的大小袜子、擦桌子的抹布都曾不经意地挂在上面。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它已经悄无声息地融进我的家庭生活里，恪守本分，陪伴着小家庭每个喜忧参半的瞬间，如影随形、如影随心。

前几年搬家，各种能用的旧家什都运走了，只剩下它孤零零地兀自待在客厅，那样自信从容。它知道，我们舍不得丢掉它，甚至潜意识里会把它放到最后小心搬运，因为它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拖地时，它不止一次划伤我的腿，却也给女儿以无形的保护，让她够不着身后的电插座。君子兰、吊兰各种花草更换，它依旧在。它默默记录着生活的每一个小片段，任凭岁月催寒暑。

有时候，我们会有“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的感慨，但无论是阳光还是阴雨连绵的日子，看到它，如见故人。它身上承载的岁月痕迹，是那样亲切温暖。过往的点点滴滴，缓慢回放，在那些清晰的细节和平淡的故事里，我常常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想提起笔，写下两行字，来感谢它给我的那份心安和希望。

张岱在《陶庵梦忆》里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我们一生会拥有很多挚爱之物，因其动情，也因之动人。这些物品里，有生活、有变迁，有得到、有失去，此消彼长，如此往复。

能让我们留住记忆的，一是文字，二是这些无言的器物。文字难免有粉饰之嫌，无法充分准确地诠释每一件物品上蕴含的思绪和情怀——包括当初邂逅时的怦然心动。

有些东西，遇见了，注定终身相依相伴，无关欲念，但凭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