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马图》引发的历史回忆

宋代杰出画家李公麟，字伯时，晚年归佛受戒，隐居桐城郊外龙眠山下，号龙眠居士。他的代表作有《山庄图》、《五马图》、《维摩诘图》。宋人的《宣和画谱》评论他的作品是：“尤工人物，能分别状貌，使人望而知其为廊庙、馆阁、山林、草野、闾阎、臧荻、占舆、皂隶。至于动作态度、颦伸俯仰、大小善恶、与夫东西南北之人才分点画、尊卑贵贱、咸有区别，非若世俗画工混为一律。”李公麟官至御史大夫，对各类人物的特点，可谓观察入微，他画的西域进贡马也一样。苏轼说他常在皇家马厩“骐骥院”里详观细察良驷的神态，所以“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曾纡的《五马图》跋文说黄庭坚在酺池寺对曾纡说：“伯时貌天厩满川花，放笔而马殂矣。盖神骏精魄，皆为伯时笔端取之而去。”有高僧见他太过痴迷,“恐堕入马趣”，为了避免佛家所说的“恶趣”，所以李公麟晚年多画观音等佛像画。

陆游的《老学庵笔记》载：“赵广，合肥人，本李伯时家小史。伯时作画，每使侍左右，久之遂善画，尤工作马，几能乱真。”李公麟家的这个小厮也极有艺术天才，跟着李公麟画马，几能乱真。陆游说他跟着李公麟画观音像则：“今士大夫所藏伯时观音，多广笔也。”金兵灭了北宋时，赵广也被掳，知道他善画，就让他画被掳的妇人。赵广“毅然辞以实不能画。胁以白刃，不从，遂断右手拇指遣去。”他们不知道李公麟研习绘画十分刻苦，右手患风湿病时，不得不卧床，便改左手在被上作点划之势，其妻劝止，李公麟答道：“余习未除，不觉至此。”黄庭坚也在《题伯时马》诗说：“李侯今病废右臂，此图笔妙今无价。”而赵广原本就是个左撇子，并不影响他在乱定后，“惟画观音大士。”

李公麟画的《五马图》本来藏在清宫，被溥仪弄出宫后就不知去向了，一直到2019年，居然出现在了日本的博物馆展出中。此画的无匹马中，前四匹都有黄庭坚的题跋，唯独第五匹没有。乾隆认为：“前四马皆著其名与所从来,而此独逸,岂即曾纡跋中所称满川花耶?要非天闲名种不得入伯时腕下,当是后人窜取题识真迹别为之图,以炫观者，是以并公麟姓名割去,楮尾更无馀地,亦其证也。”他的意思是，原本的题识真迹被人拿去装裱在别的画上去了，所以画纸也被割去了一部分，他还怀疑这匹马就是黄庭坚提起过的“满川花”。

有几位特地去看了日本展出的《五马图》的人，也议论纷纷，他们也怀疑，这也许就是赵广的手笔，但也许是不能说明问题的。只不过观赏这幅画，让人又回顾了一次赵广的事迹，以及这幅画经历过的历史。

原载《上海老年报》2021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