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生命

红原的公路上，遇到过一个藏族的汉子，皮肤黝黑，身裹暗红的藏袍。三步一磕头，身后还跟了一个配给的小拖车。双手穿着一个保护手的垫子，他就这么一直一直的虔诚的行进着。去哪里啊？总有好奇的路人停下车来询问，他答：西藏。停车让神思在蓝天游荡一会儿，他要去的是西藏。
这一路遇到的人很多，其中还有一个老太太，外形可比刚才那一位汉子糟糕多了，她拄着拐棍，身后没有什么配给车，八成是一路行乞。三步一叩头，手心穿着护掌，一样的虔诚。去哪里啊？她答西藏。
有那么多人去西藏，他们走得到西藏吗？他们一路会遇到多少困难。他们从不曾思考，只是一心想着那个地方。
吃饭的时候，西藏成了我们这帮越野同行者之间最热门的话题。一生的积蓄，剩下生命里所有的时间，有几个人去了还能回来呢。又有多少人会死在路上。如果是你可愿意把余下的生命交给神灵，在蓝天白云之间一直走一直走。
我愿意的。回答的却是个大学者。他愿意老来有寄托，他愿意老来不大牢骚，不作践自己和儿女。如果做不到成长，如果要逃避怪癖和落后，不可遏止的生命倒退，他宁愿为着这单纯的愿望活着。
沉默了很久。我们都明白他不会的，他没有质朴到卖光家产去朝圣。可他说出了我们心中共同的担忧。老来去哪里？你可以去疗养院，你可以约一群人去养老，你也可以颤颤巍巍继续搞已经落伍的研究。心灵，如果老去我们的心灵该归向何处。我们无疑都想做老而可爱的人。
剩余的生命即使单纯到朝圣，也会有人成功。老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或许只有如此干净的蓝天，明媚的阳光，心灵才要跑出来晒太阳，不约而同问我们老去的问题吧。老，还很远呢，一如回家的路。
当心灵离开高原，我们可曾想得起这个老去的话题？那一天草原的很美，很干净，一如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