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嗓子

在小城，大冯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文友之一，因为单位挨得近（仅三百米左右），这么多年，我和大冯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没事爱去对方的办公室坐坐，聊聊文学，聊聊写作。聊到吃饭时间了，常常移步到小酒店继续聊。大冯喝酒不行，这略略让我有点扫兴。但如果是在晚上，如果吃饭是由我买单，大冯是一定要请我去歌厅的。唱歌我不行，却是大冯的强项，他在引亢高歌时，肯定辅以肢体语言相配合，在歌曲的起奏阶段，他时常充满深情地即兴发挥：“谨以此歌，献给我最好的文友老霍……”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每当我吃过晚饭，接到大冯的“唱歌邀请”，我就知道他遇上不快活的事了。这时去歌厅，大冯的主要目的是吼吼嗓子，以发泄心中的不愉快。他最爱吼的歌曲是刘欢的《好汉歌》：“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声音有些夸张，比刘欢还刘欢。唱完之后，他会嚷几声“痛快”，便开始讲述他不痛快的事情———有时是和单位同事闹矛盾，有时是和老婆闹口角，有时则是某篇感觉良好的文章被编辑枪毙了……
大冯说完了，就轮到我劝了。言语劝说还不行，我就用歌曲劝。如果是职场矛盾，我就给他唱一首杨坤的《无所谓》，劝他不要为一点小事和同事斤斤计较；如果是和老婆吵架，我则唱一曲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祝他们两口子永远都是“鸳鸯鸟”；如果是因为文章发表的事不快乐，我就给他唱《滚滚长江东逝水》，试图把他的心胸唱得更开阔些。
因为唱得多了，大冯当然不太满意：“老霍，你唱来唱去，怎么就这几首歌呀！”我只好解释：“这几首歌，我唱得比较拿手，又能对症下药，消除你心中不快。”大冯就有些感动了，一定会吼吼他自己的拿手歌曲，比如《蒙古人》、《涛声依旧》，《江南》……那天下午，快下班了，我又踱到大冯单位，又准备和他坐坐聊聊。没料，刚进办公楼的走廊，我就听到大冯和同事在吵架，声音非常大（大冯的嗓子明显有点嘶哑），因为情绪失控，两人还擂起了桌子。我进去后，二话没说就把大冯拉了出来；又没等大冯说话，就把他拉进了歌厅。《无所谓》这首歌就有点不适宜了，我便为他唱了一首孙燕姿的《祝你开心》，这首歌是新学的，唱得明显走调，但大冯还是叫了一声“好”。这以后，大冯又跟我讲述吵架原因，其实就是评先进的事，两人都想评为先进，就由争论升级为吵架、擂桌。“这点小事，还是吼吼《无所谓》吧。”我正要唱，却被大冯拦住：“我今天的嗓子都沙哑了，很适宜唱杨坤的歌曲。”我拍手叫绝。
“……无所谓，我无所谓，何必让自己痛苦的轮回，我无所谓。”听着大冯沙哑的歌声，我默默祝愿他———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对功名利碌真的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