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韧度――读《路遥传》随感

路遥，不管漂泊到何处，你的心却永远贴着我们。你与“孙少平”一样：艰苦、寂寞、拼命、坚韧、迎风而立、不知回头，始终追求着人生的展开与飞翔。

我要上学

你来了，又走了，每个人都不是这样过去的，但是你来的尊严，来的喜庆；走的踏实，走的艰辛，走的铮铮有声。

1949年，这是一个不普通的年份，毛主席尊严而自豪的一句话，告诉我们新中国终于成立了。在这样的大背景下，1949年12月2日，对于陕北一个普通的农村―――王家堡村王玉宽家，是喜上加喜，降生了头生子―――王卫国(路遥的原名)。那些年月，由于母亲一直在怀孕、生了一个又一个弟弟妹妹，王卫国不得不在奶奶怀里长大，这种温暖的感情直接孕育了《平凡的世界》中的“老奶奶”形象。也正由此，奶奶在哪儿，你就在那里，才能滋生了过继给大伯“顶门”之事的发生吧。当然，在大伯家里，有书读、有学堂上，这是对于这个虚龄九岁爱读书的男孩最大的诱惑。

在小学高年级时，路远要住校，家穷，只能吃加了麸糠蒸出的粗粮，辘辘饥肠的你半夜睡不着觉。这不是“孙少平”上高中时情景的再现吗？在这种环境下的孩子，常常有两种心理趋向：一是自卑而封闭，二是自强而又有强烈的征服欲望。自然，少年的王卫国属于后一种心理。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往往主宰了他的人生。我多么希望你生长在一个平常的家庭，我们可以不要“茅盾文学奖”的路遥，可以不要大作家的路遥。也许，有价值的人生往往附加着悲剧的成分。生存与奋斗是孙少平的关键词，也是路遥你的关键词，无论是上学还是成名后的创作期，饥饿感既是尾随你一辈子的老狼，又成为你超越自我人生的强大动力。在寂寞中，在饥饿里，阅读成了你超越人生的丰富营养。

中学时代并不成熟的你稀里糊涂成了“延川革命委员会”副主任，长期被压抑的内心深处的欲望得到了释放，想不到这“污点”成了你以后很长时期的包袱，你几乎被这“污点”剥夺发表作品的权利，但你没有趴下，而是坚强地编织着你的创作梦。

寻觅爱情

恋爱好比征服。心高气傲的你只有北京的姑娘才能激起恋爱的欲望，然而也正是这个“特点”使你一生几乎没有享受过来自于家庭的幸福。第一个恋人是来自北京的插队知青林虹，当你的当时最珍贵的“招工名额”献给心爱的恋人时，正是你失恋的开始。当这份脆弱的爱情夭折时，你几乎走到了死亡的边缘。又一个北京插队知青林达走进了你的人生，成了你的妻子。林达为了路遥国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全心全力支持路遥上大学、文学创作。路遥啊，为了缔造你心中的大厦―――不“平凡的世界”，你丢失了幸福的家庭、丢失了自己的健康，以至于丢失了年轻的生命。我真希望你只做平常的路遥，做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不做为了《平凡的世界》“早晨从中午开始’。可惜！可惜！作为读者只有叹息。

孙少平前后对两个女孩产生了爱恋。与郝红梅的爱恋只是懵懵懂懂的青春期萌发，两人同样家境贫寒，同在大家就完餐后悄悄地去拿那两个黑面膜。就这样，同病相怜产生了精神上的依恋，孙少平看过的书都会借给郝红梅。后来，因为顾养民的对郝红梅的追求，郝红梅“甩了”孙少平，以孙少平的失恋而告终。与田晓霞的恋爱，两人也从读书、思想交流开始。田晓霞的父亲是政府领导，几次升迁已至副省长，但孙少平只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孩子，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田晓霞虽上了大学，进了省报当记者，也有高官子弟的追求，但她爱的只有孙少平。哪怕在没有门窗的工地新房里，哪怕在黑不见底的煤矿井下，她依然只爱孙少平。因为从别人身上看不到那种勇于改变命运的男子汉气概，看不到那种敢于突破思想束缚的精神。这段爱情以田晓霞在抗洪中救落水儿童而牺牲结束，或许还没有结束，她是带着爱与被爱走的，她永远活在孙少平的心中。孙少平工伤后，金秀也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但她却给孙少平隔代的感觉，他们没有田晓霞在思想上的默契和交流，尽管金秀是个好女孩。于是孙少平怀着对田晓霞的眷恋和矿场的期待，踏上了远去的列车。生活也剥夺了很多。

缪斯在召唤

1978年，陕西籍作家莫伸的《窗口》、贾平凹的《满月儿》两篇小说在全国获奖了；陈忠实的《信任》、京夫的《手杖》两篇小说在全国获奖了。经过多年的“苦恋”，路遥还是没有好作品，对于心性强高的路遥怎么受得了呢？命运的转机就在坚持之间，写于1978年发表于1980年的《惊心动魄的一幕》终于获奖了。“我获奖了！”由衷的喜悦与兴奋属于路遥。这个“草根”奋斗者，从陕西山沟沟走来，走的好苦好累，自尊与自卑的交织、雄心与疑惑的纠缠、强悍与脆弱的并存，也许顷刻颠覆毁灭，也许成就著名作家行列。你任性，你有生命的第二次资本么？

永不满足的属牛的路遥，又马不停蹄构思创作他的“人生”。《人生》成功了，获奖了，没有钱去北京领奖，弟弟王天乐从工友借来了五百元给路遥前去领奖；不能停止，只能超越，经历了无数个焦虑而失眠的夜晚、早晨从中午开始，抱病艰苦创作，三卷本107万字巨著《平凡的世界》造就了。没有钱去北京领奖，弟弟王天乐从工友借来了五千元给路遥前去领奖。《惊心动魄的一幕》稿费500元、《人生》稿费1300元、《平凡的世界》稿费30000元，要抽烟、要抚养女儿、要赡养老人，路遥太需要钱了，现实逼着他要赚钱，他甚至想过卖牛仔裤、开餐馆、组建运输队、办农场……

一部不朽的巨著产生了，而创作她的一个强壮的陕北年轻汉子倒下了。为了“平凡的世界”，路遥真的倒下了。虽然他多想再次超越自己，从1990年开始，他又在读更有广度、更有深度的史学作品，他要进行一次新的更为辉煌的文学进军。路遥，你不是已经用唯一一次的生命筑造“平凡的世界”了么？路遥，你还想向苍天再借你42年么？路遥，你太累了，歇歇吧。

永远的路遥

1992年，又是一个不普通的年月，邓小平“南巡讲话”，中国有了新的未来。而在这一年，身染沉疴的路遥走过了没有激情的春天、熬过了没有火焰的夏天，生命垂危，而妻子因要离婚不在身边，儿女要读书不在身边。1992年11月17日凌晨4点，路遥痛苦地在病床上抽搐、呻吟，呼喊着他的女儿：“爸爸妈妈还是离不得，爸妈……最亲……”早晨8点20分，路遥的生命之弦彻底崩断，路遥的心永远贴着黄土地，身却漂泊到“远方”去了。

路遥，留在身后的生命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