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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党百年丨进山

2021-03-24 11:11:58/铁泥
我的故乡地处秦岭与黄河的中间地带,也就是关中东部。虽然乡亲们没有在秦岭大山深处生存,但是人们对于山的感情却也是非常浓厚的。千百年来,人们频繁进出秦岭,绝大多数是以谋生为主,对于这一行为,故乡的人们统称为进山。

在人们的言谈中,山里与山外是大家区分的标志。一旦踏入秦岭,不论岭南岭北都是山里的范围了。故乡的这些山外人在温饱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只有进山寻求温饱,虽然艰辛,但可糊口,这也就应了靠山吃山的俚语。不论是从山里带回来的一些野果子或者野味,都是全家人甚至是同伴们的一阵欣喜。娃娃们有人若是口袋里有几许五味子、拐枣、八月炸、核桃或者柿饼之类的东西,总会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说他爸从山里带回来的。在那些艰苦岁月里的人们,对大山的依赖可想而知了。

在那些年月里,进山掮椽是大家的一项主要目的,就是把山里人家的木材用人工掮出山,积攒下来自己盖房用,或者送到集市上倒卖,以赚取差价补贴家用。这在当时已经形成一种气候,除了老人、妇女儿童和身体残疾的人,其他人在农闲时都曾进山掮过木头。这种进山的方式,如同当年上山下乡一样,已经成为故乡一代人心头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大规模的进山行为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每个村子青壮年劳力都把这个当成一项工作。当天早上天不亮,家里母亲或妻子做好早饭,进山的男人吃过饭,再带上几个玉米面馍,联系好几个伙伴结伴进山。没有车辆,全靠步行,所以大家抄小路走近路,边走边谝。从村子到山脚下需要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若当天走得早的话,也就是八九点钟的时候。沿着羊肠小道行走,真可谓翻山越岭了。行走到有人家的地方,商量好木头的价格,便在山民家中简单做饭,无非是下一锅包谷糁,吃山里人调的浆水酸菜。一路奔波,这简单的饭菜竟然成为大家的山珍了,以至于许多年后父亲回忆起当年进山的情景,总要感叹那年他和另两位叔辈硬是将人家一锅稠糁子吃了个精光的事。

山里人的生活其实也不富裕,但起码可以填饱肚子。乡亲们进山后与山民们商量好木头的价格,山民便领着大家到他家附近山坡上选材。大家每人挑选最多三根木材,捆在一起,在山民家里再吃一顿饭,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不明就往回返。

进山时的艰辛虽然刚刚过去,出山时的窘象更是煎熬。进山时再艰辛只是一个人徒步走,出来时掮上三根木料,走的是羊肠小道且是下坡路,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木头滚下山坡,甚至会受伤或丧命,所以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敢有半点闪失。没有经验的初次进山者,挑选木头时都想挑又粗又长的,信心十足将木头掮上回家,没翻过岭就叫苦连天,怨木头太重太长,怨山路崎岖难走,一会说汗水流进眼里了,一会儿怨身后的人催得紧了,一会儿喊路边的刺挂了他的裤腿了,骂骂咧咧,埋怨命运的不公,诅咒生活的困苦,更有甚者,甚至把木头放在地上嚎啕大哭。骂也罢,哭也罢,无论如何,得想尽一切办法往回走,这一路的艰辛是没有人能帮得上忙的。所以,有经验的人会提醒同伴,不要挑自己掮不动的木材,不要频繁休息,不要在一个肩头上压,要不时换肩。遇到难走的路段时,大家相互协作,将木头抬过去。有的人一路上为自己确定休息的方式,不到地方不停步,硬是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完成自己心里暗自下的目标任务。

若干年后,这些经历过进山掮木头的人们回忆起当年进山的情景,总会笑谈他们的经历,说某人只要掮上木头就谁都不理了,只是涨红着脸一个劲地往前走,任谁和他搭腔他一概不吱声,其实是他在咬牙鼓劲呢,生怕自己和别人对上话就泄劲了。还有某人在路上耍小聪明,下坡将木材从坡上往下扔,木材滚下去大多滚到沟底了,人还得下到沟底再掮到路上来,几翻折腾后得不偿失。而有经验的人,在开始挑木头时,只挑几根自己能承受得住的木头,这一路悠哉悠哉,跟游玩一样,不但轻松并且还能叼着烟袋、偶尔与身前身后的同伴谈笑风声继续前行,倒也有几份苦中作乐的味道。进山掮木头已成为故乡一代人生命中的记忆,经历过许多苦难的乡亲们回忆起这段历史,只是淡然一笑。

当我与几个朋友相邀开车进山游玩时,同行的一位年长的朋友,对进山掮木头的事有过亲身的经历。当车辆驶到某一个地点时,他告诉我们,当年他和村里人就是从这一处的山坳里走过,又到下一个有人家的村子。他怀念这里烧得发烫但缺少棉被的火炕,怀念这里的包谷糁煮土豆就浆水酸菜的味道,怀念这里纯朴憨厚又不失精明的山民。流传广泛的是当年山外人同山里人之间互讲的段子。山外人对山里人说,你们山里人常年不出山,没见过世面,有一对父子出山,刚走到山外,看见山外的天那么大,儿子发出一声惊叹:“爷呀,这要阴完还不得几天时间吗?”又走一段路程,看见铁路上火车驶过,儿子又说:“爷爷呀,这火车爬着都这么长,站起来还不把天捅个窟窿?”说完,山外人哈哈大笑,仿佛奚落了山里人一样。受完山外人的奚落,山里人说我也讲一段山里人出山的故事。说的也是一对出山务工的父子,刚出山遇到一个村子里死了一个孩子,大家都伤心,准备寻个人把娃埋到沟里去,正好看见这爷俩,就让他们去埋,收拾停当准备往沟里送时,山里人儿子说了一句,你看这咋才死了一个,如果再死一个,我用担子一担,一边一个,还好弄。众人一听,生气了,要打这个不会讲话的儿子,山里的老子赶忙劝阻,大家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娃娃,不会说话,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死了人不让他来,我一个人就把事给咱办了。

山里人和山外人如此这般相互奚落,成为那个年代的笑谈。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站立山顶激动得高声呼喊时,这位朋友感慨地说,当年他们进山时根本无暇欣赏这里的美景,虽然山还是这座山,岭还是那道岭。令他感慨的是,当年人们徒步行走翻山越岭,如今却能开着小车进山。面对如此美景,我向大家提起贾平凹先生在他的散文《游寺耳记》中所写的:清静值一角,山明值一角,水秀值一角,空气新鲜值八角,余下的一角,买得吾之高兴也。朋友们说当年我们的乡亲们进山时断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的。

面对秦岭的青山绿水,眼前的所有美景让人陶醉,我这才理解故乡的人们之所以喜欢进山,是因为这里是人们心目中的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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