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午后

我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

我没有和谁说话，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我也没有和我说话，似乎有一块铅压在我的脑袋里某一个地方，不轻不重，正好让我的一切僵着，清醒而混沌的僵着。

我的眼睛涩涩的，就像失了水的枯木，我知道，今天早晨，我又一次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我的眼眶有微微的酸疼，于是我偶尔不由自主地，用力地闭上眼睛。而眼睛里，似乎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抗拒着，像一块没有消融的残冰，或者一块无法啃下的残骨。

満窗的阳光，近乎残暴地占领了整个房间，对窗前静坐的我视而不见。它们是自然的主人，它们知道我不是，我也不是这间拥挤的、杂乱的办公室的主人。

这间办公室有它的主人。墙上的污渍，已经褐黄色的电线的护管，已经昏黄的门。它们比我来得早，若干年之后，我离开了，它们也许还在。尤其这房子，这样的四堵墙和密不透风地压着它们的天花板。

我坐着，枯木一般，也许，我就如同这桌上的电脑一般，启动了之后，会有各种各样的信息，各种各样的图片和声音。而现在，它关闭着，于是也像我一样，黑着脸，不发出一丝声音。

它的启动，是被迫的，我也是。

天空是略暗的蓝色，静静的，就像一块玻璃罩着。有淡淡的云，似乎也一动不动，是擦不干净的水渍。没有鸟飞过，冬天来了，它们已经信不过这阳光了，匆匆地逃到了南方。没有逃走的，应该也灰头灰脸地藏在山林里，不安的上蹿下跳着。

外面都是阳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一些阳光遇到了合适的玻璃，被反射着，令人不安的在某些地方汇聚，逼着人的眼睛。我知道，这些是不长久的，而且，换一个角度，别人不一定看得见。一些影像清晰地印在对面的玻璃窗上，我知道那些是那一个办公室窗口摆放的绿植，那些是外墙上挂着的美好愿景。这个时候，它们以真真实实的姿态虚假地路过这里。

眼前是整日里一成不变的样子，冷冷的站着的单位办公楼，许多窗户，印着单位名字的门帘，几个慢慢移动的人。现在是这样，以前是这样，也许以后也是这样。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的得意、沮丧、无聊、希望，在这里沉积，在这里路过，在这里消失，而终究，在这里留不下属于自己的一粒尘土。

一根蛛丝，斜斜的扯过窗前，就在我手可触及的地方，闪着银色的光，也静静的。我知道，它不至于查封我的窗户，因为我很少注意到它。我没有看到那只蜘蛛，我相信它也只是路过，即使它的家就在围困我的墙上。

窗户上有我的手印，清清楚楚的，消瘦得有些触目惊心，我知道，那是我为了推开窗户留下的。我知道，它的周围都是尘土，而手印那里的灰尘，沾在我的手上，也许还有一些，沉积到我的心里。

门外，有轻轻的、杂乱的，但是清晰的声音传进来，我知道那是我的那些同事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我坐在窗前。阳光劈头盖脸的，甚至有些热。

我却没感到一丝的温暖。

2019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