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爱你不容易

■临淇镇三中 秦云根

我是一个农村初中语文老师，我痴迷地爱上语文并走进语文老师的队伍，是受到了三位老师的影响和熏陶。

我在上初中三年级（也就是现在的九年级）以前最喜欢、最擅长的是数理化，最讨厌，分数最低的就是语文。到初三时碰到了赵春启老师，印象中他是一个特别严肃的语文老师，从没见他对我们笑过，我们都特别怕他。对于一个不会笑的老师，再调皮的学生也找不到老师的软肋，“阿克琉斯之踵”不是谁都能找到的。最后的结果就是服从，绝对服从。他上课的方法很简单，我们都知道他的套路：学会字词句、分析段落、中心思想、艺术特色，这就是他的套路。每篇课文都是如此，几乎千篇一律。套路很简单，预习最重要。掌握了他的套路，你就得按照套路去预习了。他上课就是按这个套路去提问，不会那可就惨了，训你的话一句也记不住，只觉得脸红心跳，教室鸦雀无声，每个学生都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不知道下个问题又该提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答上来。没有一个学生自信满满，反正只要提问，课堂瞬间就变得静悄悄。每当我读瓦西里耶夫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赵老师的课堂提问，那可真叫静悄悄，心跳跳。所以语文我们总是预习得最好，功夫下得最多。原因很简单，一个字“怕”。我们都知道如果语文没考好，那可真是：老赵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当拿着卷子，看到那可怜的分数，酸甜苦辣麻辣烫，五味俱全两行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完了，暴风雨就要来了！可我不是海燕啊！这还不是最让我们难受的时刻，最最受不了的就是不管哪一篇文章，也不管课文有多长，你必须全文背会，像《白杨礼赞》《松树的风格》等等课文，更别说古文言文了，都要一字不落地背完，那时候特别恨他，恨得牙痒痒，课文后边没有提示是背诵课文啊！可没法，必须背，没商量。到一定时间背不会早上就别回家吃饭，他也陪着你不吃饭。早上不让回家吃饭的滋味特别难受，每每这时候就对白居易的《卖炭翁》中的“牛困人饥日已高”，感受特别深，同是天涯沦落人，就特别同情那个卖炭翁。那时候我的父亲也在学校当老师，当我早上没回家吃饭盼着他跟老师通融一下，可他就一句话：“再背不会中午也别吃饭！”后来我们养成了抽空就背书的习惯，课还没上，文章已经背会了。就这样在痛苦和无奈的熬煎中，终于盼到了初中毕业。在那年的中招考试中，我惊奇地发现我最讨厌的语文竟然得了82分，而这个分数在那时已经是凤毛麟角的了！如果不是语文成绩那么好，肯定考不上师范的，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话：得语文者得天下。是赵老师那近乎苛刻的严，把我硬生生地推进了师范之门。

尽管中考我的语文分数很高，可我依然不喜欢它。考上林县师范后，教我们语文的老师有好几个，但都没印象，他们所讲过的课和语文书基本上是踏雪无痕，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但当我遇到牛五福老师后，才真正喜欢上了语文。他知识很渊博，上课特投入。讲着讲着他就成了文章中的一个角色，一课他能讲十几天，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讲《荷花淀》时，文中那小媳妇怎么笑他学得惟妙惟肖，往往让我们哄堂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汪汪，肚皮发疼。他讲诗经中的《氓》，把”氓之蚩蚩，抱布贸丝”的动作和神态亲自给我们表演。他投入得像个小孩，投入得让我三十多年过去了还能一闭眼就想起他上课的样子。讲鲁迅的《药》，第一次让我知道了一明一暗两条线索，各种深刻的寓意，华小栓的咳嗽、人血馒头、花环等等这些内容，至今都历历在目。他所讲过的课，我是终身难忘！他使我喜欢上了语文，用歌词里的一句话，对语文是：情窦初开遇到你，只愿和你不分离。

师范毕业后，我考上了安阳教育学院，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这个时候又遇到了一位真正大师级的老师杨景龙，他后来是安阳师范学院中文系主任，他教的是中国古代文学，也是我的班主任。他的课总是在一个能容纳二百多人的大合堂教室上课，除我们中文系的一百人外，其他系的学生也都偷偷来听他的课，大合堂总是人满为患，可又鸦雀无声。他讲课的魅力绝不亚于在百家讲坛上的于丹和易中天。杨老师的声音属于男中音，而且一句话到最后几个字总是低得你根本听不清，我们这时候就特别紧张，死死地盯着他的嘴，根据他的口型和整个句子的意思来推测最后几个字，记的笔记总是一本又一本。他讲诗歌，从不取书，不管多长多难写的诗，他总是自己背着写到黑板上，一字不落，而且写一手特别特别漂亮的粉笔字，那绝对就是字帖。他的板书总是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给你带来视觉上的超级震撼，他的字就像那沙漠里的一抹绿，让人神往痴迷。我们擦黑板时总是舍不得擦，用粉笔在他写过的字上描了又描。他是我们那个时候的超级偶像，我们都是他的小粉丝。记得有一次上课时他走到我跟前说：你叫云根？这名字起得好啊，“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云根是深山云起之处，坚硬的山石，意志坚定，好名字啊！他这么一说，我突然特喜欢自己的名字了，原来还有这么多深意啊！他又给我们讲了好多名人的名字，像原中央民盟主席楚图南，他的名字来自《逍遥游》“而后乃今将图南”，寓意目标专一。数学家陈三省来自论语“吾日三省吾身”。毛泽东给两个女儿起名李讷、李敏，来自论语里的“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苏洵给两个儿子起的名字：苏轼、苏辙来自于《左传》曹刿论战，“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杨老师引经据典将名字中的学问，讲得我们这些小粉丝目瞪口呆，呆若木鸡。是他让我深深地爱上了语文，一门枯燥无味的语言文学竟有如此大的魅力，不爱她是你不懂她，语文就像达·芬奇梦幻而神秘的《蒙娜丽莎》，看懂她的人无不对她痴迷若狂，不懂她的人看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子。

感谢我的三位语文老师，赵老师是严师，严师才能出高徒。牛老师是最容易亲近的老师，亲其师才能信其道。杨老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让我真正懂了什么是学高为师，他把我带进了语文的百草园。我对语文从讨厌到喜欢再到爱上它，得益于有缘遇见了三位好语文老师。

当我走上讲台后，我面对的是初中学生，他们对什么都好奇，可对什么又都提不起兴趣，我把我经历的三个语文老师的绝招都用上了，结果还真管用，我也成了他们的偶像，收获了好多小粉丝，好多学生也都喜欢上了语文。我能把学生带进语文这片百草园，让他们迷恋上她，觉得自己能将我老师的精神魅力传承给我的学生，特别有成就感！再次感谢我的三位语文老师。

语文，想说爱你不容易。可当你一旦爱上了她，一定会海枯石烂不变心，爱她一生永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