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给父亲的歌

■ 郝苗青

如果你是一棵参天大树，我就是一粒种子。

你宽大的树荫把我守护，我每天眺望你的高度。

等到有一天你慢慢长大，也许我的枝干早已干枯。

无论你的繁华蔓延何处，不要忘记脚下那片泥土……

第一次听到这首《父子》是在2016年春节联欢晚会上，当时便感动得一塌糊涂，虽然没太听清楚每一句歌词，但是演员对唱时表露的那种父子深情，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每次听到这首歌，心中总是感慨万千，也时常潸然泪下，成长的画面一步步在眼前浮现……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父亲陪伴我们成长的或许是跳跃着的片段。为了生计他们常年外出打工，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回来一次。刚记得孩子会爬的模样，再见时已会跌跌撞撞地走了，每次看见孩子成长后的那份激动，那份喜悦，那份爱怜，完全凝在深情注视的眼眸里。

都说父爱无言，他只是像一座大山，给我们带来内心的安稳。像一棵大树遮风挡雨，守护着我们茁壮成长。像一汪海洋，承载着我们的喜怒哀乐。更像一艘大船，带着我们驶向更远的地方！

是的，我们会和母亲促膝长谈，却很少和父亲谈心，正如歌中所唱“我知道你的辛苦，明白你的付出，却忘了如何跟你相处”。或许真是我们太含蓄，深藏着爱却没有大声说出来。

直到周末接到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正播放着录音机里的“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只能望着你远去的脚步，给你我的祝福”，内心压抑的情感终于喷薄而出。电话里，父亲问我不规则半圆的面积怎么求，高150，长250。我听了就说：“爸，那不是半圆，那是弧形，得按弓形面积求法，我一会给你发过去公式和结果。”

以前家穷，父亲没上过几天初中，就是凭着多半辈子的实践经验和摸索学习，才看懂了施工图纸。建造师一秒钟用简易公式得出来的数据，他能忘寝忘食钻研几天，不懂的地方总会向我们求助，直到弄懂为止。我身上的这股钻劲儿肯定是他遗传的。这次父亲没有深究算法，却把话题引向了另一头。“咱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人好，对咱好就行，我们老板都准备回去开导你呢，只要人好……”这就是我的父亲，话语总是这么简洁，却字句入心。

父亲很少正面跟我谈及婚姻大事，应该是怕给我压力吧。这次他有了危机意识，一下子不那么淡定了。我从他一连重复的字句中，完全读懂了他的内心世界。其实这是一个既顾虑重重又依恋不舍的矛盾，顾虑的是我年龄已不小了早该成家了，不舍的是怕别人占有了以前独属于他的宝贝。这还不算，更多的忧虑在于宝贝属于他怎么都行，他知道自己会豁出生命去珍爱她护着她，别人他就不确定了。他生怕自己的女儿受到一丁点委屈，那是他万万不愿面对的，所以电话里父亲一连重复了好几句“人好就行”。

天下父亲面对女儿嫁人，都是这样的矛盾和深情，这点我在单位会计那里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上个月在会计女儿的婚宴上，嘉朋满座，会计看似喜笑颜开，但我捕捉到了他眼神里游离的那一丝忧虑与不舍。后来会计来上班，他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装备，见我们夸他是新女婿买的吧，他还不好意思，害羞地扭了扭头，然后望向了窗外。还有两天女儿就要嫁到安徽了，嫁得那么远，一想到这会计肯定是百般滋味在心头，离日期越近，心弦绷得越紧。周末他不远千里地去送女儿了……周一再见到他时，满脸的憔悴和疲惫，眼睛红肿，左眼球充血厉害，都不敢跟他对视。我跟他说是张罗忙活了半个月累着了吧，眼睛都上火发炎了，赶紧吃点消炎药。他轻声慢语地说：“没事儿，不要紧，我自己知道，昨天送闺女没忍住，哭了……”说着就把头扭向了另一侧，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轻掩了门出来了。想必那位父亲送女儿前，肯定在心底预设过无数种场景，可终究是汹涌的情绪占据了上风，在泪光中送别了女儿。想到这些，我内心一阵酸楚，父亲又何尝不是在忍受这种矛盾和煎熬，那种在心里百转千回，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愁”，是心中永远割舍不断的对我们的挂牵！

父亲不善言谈，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带给我宽慰和力量。中考失利时，他说：“没事儿的，你已经很努力了，只要肯用功，在哪儿都能考上好大学。”于是我没有自卑。考上老师时，打电话告诉他，电话那头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好像完成了他一生都想完成的梦想。参加工作后，他每打电话都不忘说一句：“好好上班，认真教孩子，和领导同事搞好关系，咱干的这是良心活儿。”于是我记住了“认真做事，坦荡做人”。

就是这个不善言谈的父亲，一手抚养了我们五六个孩子。舅舅英年早逝，舅妈丢下两个男孩儿改嫁，姥姥家全部的重担压在父母身上。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待在家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他从未喊过苦说过累，更未抱怨过什么。也从没放弃培养每一个孩子，还供养我们上大学，给两个表哥成了家。对待姥姥姥爷更是孝顺至极，每次在家的仅有时间里，也总会坐在老人的床榻前嘘寒问暖，半夜起来端屎送尿。父亲就是靠着整年弓起的脊梁帮母亲撑起了她的娘家，从父亲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与担当。方圆十里的人都夸父亲是出了名的“模范女婿”。正是父亲的这种无私和大爱，教会了我博爱与宽容。

“我害怕有一天自己苍老，成为你的包袱，我会在你身旁把你搀扶……”

录音机里的歌拨动了我的心弦，今天我也要给一直默默为我奉献着的父亲唱一首我心中的歌：

我心里有满满的爱，谢谢你一辈子的付出。

自己选择的路让我自己去走，我会努力创造幸福让你心安。

放下辛劳和忧虑，不要害怕成为我的包袱。

你的关注决定了我人生的高度，我会一直守候在你的身旁，陪你慢慢到老。

就像当初，你带着我走出人生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