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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母亲

■ 景庆林

前几天,一位朋友说母亲节快到了,要给母亲送礼物,请母亲吃饭。我暗自羡慕他,有母亲的孩子真是幸福啊。而我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能为母亲做点啥呢?送礼物她收不到,请吃饭她不会来。想来想去,还是写篇文章纪念纪念她吧。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7年了。这期间还经常梦见母亲,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双眼皮,大眼睛,比母亲走的时候要漂亮。每一次梦见母亲,我都不由自主地会对过去的往事进行回忆。母亲叫董勤云,1937年出生在林州市原康镇南沟村芫荽沟自然村一个贫农家庭。姥爷是个木匠,解放后曾担任村支书。母亲有三个弟弟,大弟在北京当兵为国捐躯,牺牲时才20多岁,没有成家。二弟已去世,三弟仍健在。母亲20岁时嫁给了父亲。

母亲是一个十分勤劳的人。我15岁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生活,跟母亲一起劳动。父亲在外地教学,我们姐弟姊妹五个吃喝拉撒睡全靠母亲操劳。一日三餐要为我们做好,还要按时到生产队上工,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为我们缝缝补补。记忆中,她瘦弱的身子总是在忙忙碌碌。母亲经常教育我们要热爱劳动。我小时候爱运动,个子长得比同龄人高些。上了初中后,我就帮母亲干活。那时,生活条件差,做饭靠烧柴烧煤。我家的厨房在东屋,低矮的土胚墙上用石灰煤渣封顶,我们把厨房叫成饭棚子。我家饭棚子里的格局是,靠南墙西边砌了一个煤火灶,东边砌了个烧柴火也可烧煤块的大灶。大灶旁安了一个风匣子用于吹风,大灶上放了一口大锅,后面还留了一个小口,既能跑烟,又能放个小锅。那时,吃捞面条就是好饭,一月吃上一两次就不错了。要是午饭做捞面条,我就主动替母亲烧火帮厨,母亲切菜后去擀面条时,我会按照母亲吩咐,一边看着火,一边往大锅里放油、放盐、放菜,在大锅里炒好菜后放到后面的小锅里保温。我把大锅简单洗过后添一大桶水开始烧火,把水烧好后就喊母亲,总要赢得母亲几句夸奖。母亲把面条下到锅里后,还不时用筷子拨一拨,不让锅里的面条粘在一起。不多时,面条在锅里来回翻滚,母亲及时加点冷水,如此几次。母亲把面条分别捞到碗里后,就招呼全家来吃饭。回想过去,十三四岁的年龄就学着做饭,我是母亲的骄傲。当年的饭棚子里,听听当当拉风匣的声音和灶里劈劈啪啪的烧煤声,再加上锅里刺刺拉拉的炒菜声,演绎着美妙的做饭交响曲,这情景至今在我脑海里印象深刻。

15岁以后,我离开家到县城读高中了。母亲从内心舍不得,但为了我的前途,还是鼓励我走出家门。况且,去的是河南省重点高中读书也给她长脸。第一学期,由于我不适应学校生活,吃不好睡不好,得了神经衰弱症。我回到家里,母亲望着面黄肌瘦的儿子,眼里噙上了泪花。之后,母亲会经常托人给我捎来用罐头瓶装好的咸菜,在咸菜里滴上几滴香油,放上几粒煮熟的黄豆,说是给我增加营养。每当我吃着母亲给我特制的咸菜时,润物细无声的爱,遍遍滋润着心头。我总是默默地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能给母亲丢脸。

农忙时节,我也回家替母亲干活。记得有一次周末的下午,我回家帮母亲往家里推红薯。在地里,刨了一天红薯的母亲对我说她先回去做晚饭,我说好吧,再有两车就推完了。谁知,我推完红薯回到家后,母亲坐在院子中间的捶布石上一动不动,饭也没有做。当时,我又饥又渴,责怪母亲为啥不做饭。母亲只是抹着泪,也没有给我解释原因。事后才知道,母亲是累得站不起来。

母亲一生非常节俭。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没有买过新衣服。上身是灰色,下身是蓝色或黑色,都是自己买些便宜的布料,找裁缝量身定做。在缺吃少穿的年代,吃显得更为重要。在家里掌锅的母亲,深深体会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滋味。每到吃饭时,母亲总是先让我们吃,自己在最后吃。有时到了最后剩的饭少了,母亲就吃不饱。那时水果少,偶尔院子里苹果树上结几个苹果,母亲放起来舍不得吃,说是谁有了病开口味时再吃。有时放着放着就烂了,母亲就把烂的部分去掉再分给我们吃。红薯是当时的主要食物,可红薯很不好存放。往红薯窖放前要选择那些皮肤完好的才能放得时间长。有一年由于把关不严,存放的红薯腐烂严重。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烂红薯经过母亲处理,仍是我们的主要食品。白面馍是当时的奢侈品,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吃。蒸一次馍要供好几顿吃,有时存放不好就长了毛,母亲再馏一馏吃,坚决不让扔掉。生产队时期,我姐弟姊妹五个年龄小,家里劳力少,分到的口粮也少。每到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总要把队里长过红薯芽的柴红薯拿到家里,把皮和烂的部分去掉,蒸上几锅作为我们的主食。到了秋天,母亲会把地里的野菜采回来调剂我们的生活。回忆过去的时光,那红薯的甘甜,野菜的清香,无不再次唤醒当时的味觉,不自觉地流出了口水。在缺少粮食的时代,母亲用自己的智慧,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母亲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她53岁就得了肺心病,到她63岁去世,整整与疾病抗争了10年。这种病每到冬季都要犯,而且一病就需要住院。那时,我在县城上班,最害怕接父亲的电话。因为父亲的电话内容没有别的,就是通报母亲的病讯。母亲犯病,心衰伴有呼吸困难,不能平躺休息,无论白天和黑夜,只能坐着睡觉。长此以往,身体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体能得不到恢复,自身免疫力下降,病情会持续发作,很难短时间内治愈。住院平均在半月以上。记得有一年,母亲住进了原康卫生院。住院期间,医生在给母亲打点滴的同时,还给母亲在屁股上打针。不知是打针未消好毒,还是药水没有被肌肉吸收,出院后在母亲的屁股上生了一个拳头大的疮。这对体弱多病的母亲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本来骨瘦如柴、皮包骨头,又生了个大疮,先后叫来了几个瞧疮的医生都不敢下刀处理,最后找来了一个胆大的医生,他姓任叫他任医生。为了治这个大疮,任医生来我家20多次,每次的排脓、换药,医生都不打麻药,母亲总是疼得出一身汗,从不喊一声疼。经过任医生的精心治疗,母亲终于又能下床活动了。

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年,不幸得了中风。语言障碍,行走不便,她宁可拄着拐杖也不让我们搀扶,自己能干的事一定自己去干。母亲一向慈祥,很少打过我们。但是,她中风后说不清,我们有时不能正确理解她的意思,在她无奈的情况下,她总是面带微笑用拐杖轻轻敲打我们。后来,她就经常用肢体语言给我们交流。那时,我们姐弟姊妹几个轮流在她的病床前服侍,喂饭喂药,接屎接尿。当我们不能按她的意思办时,总要挨上几拐杖。在她生命弥留之际,她把我和姐姐叫到床前,用无神的眼光看着我们,颤巍巍地伸出了大拇指,又慢慢地伸出了小指。我和姐姐猜谜语似的猜了好几个答案,母亲都是摇头。当姐姐说到,我们当大的要照顾好下面几个小妹妹时,母亲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安详地离开了我们。

每当我想起过去的往事,就像打开了思想的闸门。波涛汹涌,思绪万千。母亲伟大,母爱无边。也深深体会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含义。母亲,您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了,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您却走了。如今,我们只能在梦中相见。我应该感谢梦,是梦,让我再次能聆听到母亲的说教,是梦,让我有向母亲诉说衷肠的机会,愿母亲经常走进我的梦中,愿梦中的母亲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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