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成长的迎春花

流逝的日子中，我时常想起那丛深情成长的迎春花。
那是初春的一个日子，我散步到郊外，一直走向天平山，这才得以见到那丛震撼人心的迎春花。
它没有生长在沃土之中，也没有生长在悬崖之上，而是孤零零地生长在一座石桥的石墩侧面，距离地面一人高——即使众鸟飞绝的悬崖，也有一小窝泥土供植被扎根，而这里连一小撮真正意义上的泥土都没有，连石缝也被水泥完整弥合，它的根只是扎在一个后来石头裂出的缝隙内。那里只有混凝土、车辆和行人路过石桥扬起又落下的尘埃、雨水和泥土流动时偶尔冲刷过来的细小杂物、从附近和远方飘过来的灰尘，最稀罕的是在这里歇脚的一些鸟雀留下了灰白的鸟粪，不过仅仅是点点滴滴。
——但这丛迎春花就是在这里落下了脚，扎下了自己生命、成长的营盘，袒露出了惊心动魄、催人苏醒的美和力量！它被我撞见的第一眼，我感觉就是五条软剑呼啦啦抽出了剑鞘，抖出了逼人的闪闪英气。五根枝条成一丛，它的主根如同暴露的青筋，有些清瘦，却紧紧地抓取着那条几乎可以忽略的细缝。我害怕它被风一吹，身子一摇摆，就会从石墩的表面上滚落下来，我恨不得上前帮它抓取，为它高声呐喊。
它还没有开花。寒冷让我还穿着厚厚的鸭绒服来这里散步，而它什么衣服也没有穿，正是朝着春天推进的关键时候挺进。它没有开花，但打着鼓鼓的花苞，里面藏着的可能也是将来富有光泽的、圆满的叶片。它看起来真的很瘦弱，但坚强得跟石头一样；没有泥土涵养雨雪之水，它只是润了润喉咙，就开始准备引吭高歌。它吃不到什么富含营养的食物，甚至常常连有毒有害的东西一并吸入肌体；它在人来人往的石桥下生长，孤苦寂寞，像我这样机缘巧合路过的陌生人也没有几个。
深情成长的迎春花啊，是谁将你降生在如此让人绝望的地方？你默默坚忍地度过了几个春秋？你笑迎春风，苦等春江水暖，有谁知道你曾经舞动着满枝黄花，将生命萌动的秘密，抖落成一小方灿烂而稍纵即逝的绵绵忧伤？也许开完这个春天，你便耗尽精力，干枯成形销骨立的无声表白，渐渐化作尘埃，被雨水冲散，被大风裹挟，再也没有人知道你曾经深情地开过花，预报过春天的到来。
半个月后的今天，我去墨水瓶里汲墨水，只轻轻地一下，便汲满了；到阳台上看盆花，捏了捏芦荟的叶，竟觉得里面汁水饱满了许多；我探手到水里，水的血脉流畅温暖起来了……猛然间，想起那丛石桥墩上的迎春花：“它早已开满了枝条吧？那么深情的花，黄得让人悲喜交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