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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牲口节”

■罗文彬

刚过去的农历七月十五,便是童年的“牲口节”。“牲口节”不是什么传统的节日,因为在城市里“牲口”是早已消失了的。一天,心血来潮,查了一下网络,才知道农历七月十四是“鬼节”,七月十五是道家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盆节”,全然没有“牲口节”的相关信息。想必这是千百年来农民自立的节日。而那时的“牲口”,是专指拉磨的驴骡、耕地的牛马。

每年的这一天晚上,我们便吃传统的“炒米汤”。炒米汤的做法既讲究又简单,把小米炒至发黑,冷却后加水煮沸,中间加入晒干的扁豆角或干茄条,最后放进黄豆面和小麦面掺和而成的杂面条。由于各种食材耐煮性不一,随着放入时间的调整,面条熟时便都熟了。最讲究的是“炝锅”。先在铁勺里放点油、盐,架在煤火上烤,到油花四溅时加入早已准备好的小葱和姜片,“呼”的一下火苗上窜,便把铁勺伸入锅中,水火相击的“刺啦”声能响很长时间,屋内和院外便弥漫了浓浓的香味。倘掀开锅盖,便会看到黄褐色的葱花飘了薄薄的一层。那时,我便很佩服我的母亲,我不知道其他人家会不会有如此高的手艺。

童时的晚饭总是等天黑下来才吃,我便一次一次地往厨房跑,母亲便摸着我的脑袋说“果然是吃嘴货”,原因是我后脑勺下的“吃嘴沟”凹陷太深。终于等到父亲下工回来,洗了手脸,母亲便给父亲盛上了饭。我便也能端上小木碗开吃了。在我们农村,讲究“当家的不端碗,小孩子干瞪眼”。印象中总是吃到一半时,街上便传来生产队长的吆喝,大体是“打一千骂一万,记住七月十五给牲口一碗饭。谁家有剩饭的送出来了!”其实,那时是不存在剩饭的。母亲已早早给牲口舀了一碗,放在了锅边。父亲便一手端一碗,边喝着自己碗里的汤边走了出去。

队长旁边站着喂驴的饲养员,饲养员面前放了两个发黑的木桶。饲养员拄着担子,和蔼地笑着,对每一个送饭户点一下头,说一声“好”。那时不做什么记录,队长总是念念有词,说谁家还没来,于是再喊上一声。不到二十分钟便收了多半担子,在队长一声“齐了!”声后,饲养员便挑上担子往驴圈走了。想必驴子们一会儿就可享受上这顿一年一度难得的美食了。

吃饭的人们也不急于离开,在明亮的月光下谈天说地。随便找个石头,或者就着高一点的地方赤了一只脚坐在自己的鞋上。孩子们的零食便是从山上摘下来的酸枣。在我的家乡有“七月十五放炮仗,崩得酸枣红罡罡”的谚语,此时的酸枣多是九成熟的“红圆圈”,汁浆饱满,酸甜可口。因为刚刚立秋,晚上已不再闷热,孩子们便在大人周围打闹着。那时玩得最多的是捉迷藏。经过“石头剪刀布”后,一个孩子便闭上眼睛,等其他孩子藏好,就角角落落去找,找齐后重新再来。记得我那时不太老实,该我找时老是半闭着眼睛,大部分伙伴的藏身地点便都知道,于是如猫逮老鼠一样一扑一个准。但也有的小伙伴太过刁钻,或上到了大街的树上,或钻到了碾盘下的驴粪洞里,使人很难找到。时间一长,找人的伙伴便大声喊道:“不当了!”树上的下来了,洞里的出来了,在未玩尽兴者的撮合下便又开始了。

到了晚上十点半,话说完了,身子凉透了,明天还需上地干活,饭茬便散了。于是大人们就开始找自己的孩子,但总有几个孩子找不到。到附近的碾盘上一看,横七竖八地睡了好几个,只好把软面条一样熟睡着的孩子或抱在怀里,或搭在背上扛回家去。要是来了“瞎先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人们会把听了几遍的老戏让他去唱,不到先生离开人们便不会散去。

半个小时的喧嚣后,乡亲们便在静谧中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流水的月光沐浴了整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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