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等君归来

不知过去多久，山上的杜鹃开了一片一片。望着满山的映山红，二娟轻唱着：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山开遍哟映山红

现在，映山红已开遍山岭，他该回来了吧？二娟这样想着。

参军光荣，保家卫国男儿气；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英雄魂。

春天，村子里来了一支征兵队，手上举着大大的横幅，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征兵。二娟蜷缩在炕上，用被子蒙着，只敢露出个脑袋。她男人笑她：“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以前抓壮丁。”她不说话，只凝视他。

过了一会儿，他说：“好了，我走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想我了，就在后山上种一株映山红，等花开满山，我就回来了。”二娟点点头，想说什么，但还是咽回去了。他背着包，走出窑洞。只听得“轰轰”的柴油机声从远处传来，在洞口停下，然后又走远了。

村子里响起一片片的哭声，有妇女的，有小孩的。二娟也有孩子，在肚子里，两个月大。她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哭的，他是保家卫国去了。

转眼又是一个春天，孩子出生了。二娟背这孩子，扛着锄头就往后山走。

望着这戈壁黄沙，二娟眼泪流了下来。在这种风沙漫天的地方，怎么可能种出花来？背上的娃“咯咯”地笑，二娟擦掉泪水，咬咬牙：

既然没有土就种不了花，那我就让这有土。

以后的每一天，二娟都会挑土去后山。一担、两担，土堆一寸一寸增高，时间也一天一天过去。

花种种下去了，二娟也松了口气。田里的农活也耽搁了不少，她必须回去。她一边忙碌着，一边等花开，一边等他回来。

多少个春秋，多少个日月，二娟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他说过：“花开满山，我就回来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二娟对自己说。

1948年11月。平津战役打响。

次年初，二娟从村里的大喇叭里听到：继辽沈战役胜利后，我们的解放军同志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带领下，又创新捷。在天津战争中大败国民党反动派，向中原挺近，解放南方……

二娟不知道什么叫新捷，她只知道战争就要结束了，他也要回来了。一想到这，她的脸竟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卡车开进了村子，上面站着一排排身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村里的妇女一早就守在村口迎接，二娟没有去。她看着那满山的映山红笑了。

1950年春。

新中国成立的第一个春天。又是一个播种的季节。他回来了，由几个解放军战士抬回来了。早在几天前二娟就听说了，他带领的独立团在平津战役中冲锋陷阵，为后续部队打开了通往胜利的关键之路。独立团死伤惨重，他也不幸牺牲了。

二娟没有哭，因为她知道，他的男人是一位英雄。他与她的映山红生长了一起。二娟看着三岁的娃，微微一笑道：“走，我带你去看爸爸。”

后山的土堆上，多了一株马蹄莲，就长在他的坟头。

娃娃在花从中打滚，二娟坐在他旁边说：“你回来了真好。你看娃多可爱啊，等他长大了，我要告诉他，‘你要像你爸爸一样，当一名英雄。你是我的希望。’”

春暖花开，等君归来。也许，等的并不是人，而是一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