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
佛云,世间万物都是有根的。中华的根,便是五千年来相通的血脉。强者,胜;弱者,败,再无赘言。既然血脉相通,又何需占卜?
——题记
血染夕阳,枫林似火。
白虎的爪,悄然碾过狂草。黄金战甲上,玉件玖瑢,分外动听。
“他们说,我是战神,为了自己的族,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千载之前,我,曾经就是战神。”朱棣牵着白虎,微微抬头仰望枫林,“蚩尤,醒来吧,你的血与我的血,本就相同。”
同心同血,是为族也。
飒飒,飒飒。血枫林的力量在涌动,来自远古的召唤,辽阔而悲凉。
“九黎,九黎!”
远古之初,逐鹿之野。
风吹长草,月明星淡。
我伫立在高高的云台之上,眺望着荒漠的远方。
不用问我为何选择四方征战。我是战神蚩尤,而九黎,是战神的族。
曾经,暴烈的炎帝敌不过威猛的雷兽,牛之图腾最终遗落在阪泉之野;曾经,神鸟毕方自天而降,最终被我的长矛刺穿了心脏,那玄色的羽毛,沦为族人们长戟的素缨;曾经,我领着族人东征巨泽,亲手斩下神龟的巨足……
战斗,是族的生命。
沙漠的深处,一派肃杀。我一声令下,族人们整装以备。我举起了长矛,望着远处黄帝的领地,嘴边不禁浮起轻狂的笑。
“黄帝,你们的仁慈,终将败在我雷兽的足下。”
战鼓铿锵,杀伐声起,族人们向着东方飞奔着,怒号着。我长矛一挥,如飞般冲去。尘烟四起中,一面龙之图腾冉冉升起,敦厚而威仪。
来吧,轩辕,为了族而战,神圣而庄重。
六钧长矛,运转如飞,龙之传人的骨戟如泥一般被削断,族人们挥舞长戟,龙的鲜血洒满沙地。我看见,沙在飞扬,却掩不住族人们眼中的异光。
流血的龙在挣扎,威猛的雷兽越战越勇。黄帝的气势弱了,龙人们正向北方败退。
大漠深处,我们扎稳了阵脚。漫漫黄沙中搭起了高台,风伯和雨师,身着巫袍,仰望长空。巫鼓鸣响,风伯雨师向天狂舞。
轰,轰。一声接一声,震撼着云与雾。
天空忽然露出了瑰丽而绚烂的黑紫色,继而一道厉闪,石破天惊,风云啸吼。风伯雨师愈舞愈急,那紫光愈加明亮。
暴雨如约而至,巨大的水滴落在族人们的脸庞上,模糊了他们脸上威猛的雷兽花纹。族人们向天欢呼,龙的血,混着雨水滴落。
“胆小的龙是很惧怕改变的。”我的手抚过翟的肩膀,他肩上血红色的狐毛,在厉闪的白光中惨白如雪。
翟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忽然身影一闪,消失了,只余一撮暗黄色的狐毛在指尖翕动。
我将狐毛搓落,转过身,拥抱漫天水雾。
忽然,雨点化作水丝,雨变得温热。绚丽的天空忽然暗淡下去,乌黑的云雨隐匿在一片洁白的云雾之中。
“天女旱魃!”族人的惊呼声中,我微微抬头,只见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形自云中显现出来。果然是她!我冷冷地望着那个身形,目光中,有轻蔑也有嘲讽。
旱魃伫立云端,身披凤裳紫霞。她狭长的丽目如锋刃一般自我身周扫过。
“蚩尤,你的胆子,太大了。”
族人们纷纷拿起了武器,向她怒视着,我反而笑了,笑得很从容。
蓦地,一个血红身影一闪,旱魃急扬衣袖,化作一道金光。云雾间若隐若现,忽然,旱魃不见了,那洁白的云也消失殆尽。
一只血狐狸凌空跃下来,嘴里衔着一条金黄的绸带,那是旱魃的衣带。
“翟!”族人们欢呼着。我一把掀开狐狸头,血色皮毛中露出了翟的脸,一如既往的冷落冰霜。我仰头大笑,自信而傲然。
“前进!”我大喝一声,意气风发。
行至一片稀树草原,我极目远眺,花木扶疏中有一座堡垒,一面残旧的图腾迎风飘扬,正是龙之图腾。
我们的战鼓响起来了,一声接着一声,正如同雷兽心脏跳动的声音。
族人们行至堡垒之下,一齐挺立。战鼓隆隆,我激扬难抑,仰天长啸。
忽闻一声巨响,如磐石自天砸落,继而一声接着一声,紧密厚实。天在颤抖,地在摇晃。
而我们的战鼓,早已停了。
翟捂着耳朵痛苦地倒在地上。我怒了,一把将他抓起:“这是什么?说!”
“这……这是以南泽巨兽之皮为鼓面,长湖鹤鸟之骨为鼓槌……”翟的面容扭曲,狐毛在我手中轻轻颤抖。
世上竟有这等绝佳战鼓!我怒吼一声,长矛重重打碎了堡垒,领着族人飞奔向前。
奔至荒漠,我们停下了脚步沙尘四起,风寂静,沙寂静,草也寂静。
尘埃落定,一面崭新的图腾冉冉升起。
龙之图腾。
四方,龙人们手持骨戟,默然挺立。一只湖蓝色的符节自空中抛下,那是九天玄女的兵符。
我笑了,却抑不住目中的悲怆之色。龙人们蜂拥而上,我的族人们嘶声呐喊,竭力厮杀。雷兽与龙,挣扎着,缠斗着,咆哮着。
我听见,雷兽的血正一滴滴流淌;我听见,龙人的骨戟刺入了雷兽的身躯;我听见,族人们相继倒下时,怒吼不休。
败局已定。
我再不顾怒号挣扎的族人,长矛一摆,迎着龙人的骨戟大步冲杀,任龙的鲜血洒满我的脸庞。
终于,我看见了那两骖牵引的战车。两把骨戟凌厉地刺来,我目不转睛,回手一削。断戟落地,龙人退了一退。
战车中,黄帝轻轻走下。
黄帝是个极俊美的男子。他走至我面前,我向他的战袍,屈膝跪下。
“轩辕,败在你手里,蚩尤愿赌服输。”
我伸出染血的双手,任他为我戴上沉重的桎梏。
“蚩尤,你依然是战神,在雷兽与龙的族里,永远都是。”
族。
我的目光变得肃然。我站起身来:“轩辕,天行有常,亡我九黎,蚩尤不甘!”
脚尖一挑,地上的短刃飞起,一道寒光插入了我的胸膛。
我的灵魂,被雷兽的血,一丝丝抽走。”
“蚩尤,你大可不必如此。”
黄帝低下头,龙人们向我致以最崇高的礼节。
我冷笑。黄帝,你不会懂的,战神只是我蚩尤一人,而九黎,确实战神的族。
枫林之前,朱棣与白虎,俯首致敬。
千载之前,蚩尤的桎梏化作了这枫林,每每到秋露含霜之际,便如火,如焰。
那是血染的枫林。
血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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