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的旅程

毫无预料地，我们滞留在了那个叫腾冲的地方。
这次出来，本是跟着团队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散散心。五天的旅程，在匆忙的步履中很快结束，大家却对这里恋恋不舍。然而，当我们离开酒店，赶到被大雾笼罩的机场，准备踏上归程时，在等足了几个小时后，我们被告知，因天气原因，飞机无法起飞。只能回酒店等待回家的消息。
如此变化，实在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看得出来，大伙的表情是舒畅的，心里是高兴的。是上天要让我们再玩几天，又不是我们的错。这么一个大便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捡到的。一年又一年地游玩了那么多地方，可曾碰上过要打道回府时，却因天气不好而走不成的事？这叫滞留，要走也走不成了，那就接着玩吧。
回到酒店，房间换了，更大更舒适，还附带一间可以打牌的小房间。早中晚饭的标准和旅行时一样。本来以为我们这样滞留下来的旅客，回来就是白吃白喝白住，是不受欢迎的。没想到酒店服务员看到我们照样笑靥如花，一点也没有慢待我们的意思。被如此厚待，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站在酒店客房窗前，小城的景致尽收眼底。这个临时驻足的地方，对我们来说，还是相当陌生的。它只是中国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历史上曾经留下驼峰机场的遗迹，以及中国军队浴血奋战，从日军手中收复失地的壮烈故事。如今的小城，翡翠与玉器十分出名。街道上人车不多，树木葱郁，十分宁静。早几天的行程，这里的山山水水不及细看，坊间小巷的形影更无从涉猎。如果不是意外的滞留，哪能有闲心面对山上的苍翠与迷离的雾霭，去慢慢品咂一个边陲小城的味道呢。
没有了随团安排的旅程，滞留的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大家兴奋地按各自的想法行动。我去了两个旅程中没有安排参观的地方。一个是当年的日军宪兵总部，在那座叫文庙的本是佛门净土的所在，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大门口的梁柱上，至今还留有许多弹痕。另一个是国殇墓园。在那个长埋着上万抗日壮士的地方，我万分崇敬地献上了黄色的菊花。这两个地方都在城内，都是我极想去看的，而旅程中却偏偏没有。旅途因滞留而延长，而且能按自己的意愿自由出行。这当中的种种妙处，大概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一天，二天，三天，滞留的日子越积越多。大伙把小城走了个遍，一些人连加工玉器的农家都去过了。陌生的景致变得熟悉，再难激起眼底的波光。土特产商店把大家口袋里的钱掏得也差不多了。一天到晚猫在房间里打牌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家里有什么事的人，也慢慢按捺不住内心的浮躁。有人一会就瞄一眼对面山上的景况，不是看苍松翠柏，而是看山上的雾散些了没有。如果有一丝阳光透出云层，必会有人高兴地叫：“看来今天可以回家了”。结果等来的还是导游否定的回答。这个刚入行不久的年轻女导游，本来回去就要接着带团去韩国的。她没去过韩国，心里是极想去的。旅途的突然滞留让她失去了一次好机会，我想最失意的应该还是她吧。
滞留的旅程，带给人的感受是新鲜而复杂的。如今出游，很多时间都花在了坐车坐飞机上。安排好的旅程也远不是完美的，想去的地方可能偏偏没有。很多美景也只是一掠而过，容不得停下来细看慢瞧。哪能有时间随心欣赏沿途美景风光？更别提内心期望的那些收获和满足。每次出游，总得留下这样那样的遗憾。滞留，让旅行的脚步被迫停下，可以从容地寻访想去的地方。心跟着行走的脚印，让秀美的山川进入神思，让悠远的人文洗醒灵魂。沉静或者入迷，感动或者顿悟，滞留在别处的时光，由此显出特异的光彩来。
五天之后，我们结束了滞留的日子。飞机朝着家的方向航行。那片曾经迟滞过我们匆匆脚步的地方，终于成了生命中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