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定哪，老爸

“扩定哪(快点啦)，去晨跑啦！”

“扩定哪，去吃饭啦！”

“扩定哪，交作业啦！”

……

“扩定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我的口头禅，这个词来源于我老爸。对于这个从小就跟在外婆身边的我来说，爸爸就是个“陌生大叔”,他一年只回来一次，而且不苟言笑，所以七岁那年，当这个“凶悍无情的大叔”，来接我同住时，我哭喊着不愿意走。他二话不说，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紧紧的箍着我的胳膊，用力一拽，板着脸，吼了一句“扩定哪”我立马被吓到了，看着他的铜铃般的怒睁的大眼和带着怒气的紧闭的嘴唇，我知道如果我不走，恐怕就会被他当场拍死的。“识时务者为俊”还是跟他走吧。

跟爸爸共同生活之后，我才知道他就好比游乐园里那只不知疲劳的摇摇车般忙碌。起早贪黑的，仿佛有做不完的事。那时我还不太清楚爸爸的工作性质，只知道每次回来他的手都是通红一片，我不敢看，因为手上面皮都掀了一层，血肉模糊。我很多次都有给他买双手套的冲动，但碍于他万年不变的冰冷眼神一直未能如愿。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存钱买手套给他时，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回应道：“你有闲钱没处花吗？有空多念念书！亏我这样辛苦的供你上学”。打那以后，我们之间距离似乎更远了。我会故意在学校待到很晚，然后回家早早的睡，尽量避免和他多接触。而同样“早出晚归”的他见到我，也只会说“扩定哪”。

早上赖床，他叫我“扩定”外加一个瞪眼；吃饭，叫我“扩定”再加一个当头“快吃”；洗澡，上厕所，做作业……他总是叫我“扩定”“扩定，扩定……”没有一丝的空闲。忙碌却充实他总是迅速的做完每件事，然后又有做不完的事，突然有一天，他来接我放学，我相当诧异，之后才明白，他要出国了。要知道，除了三年级那次帮我办转校手续，他从未来过学校，更别说接送我上学。我们班的同学都以为我没爸爸呢。

听说他要出国，我愿以为我会很开心的，因为昨晚我刚被教训过，正诅咒他“消失”呢!没想到这么灵验！什么事让我如此“恨”他呢?

昨天练完篮球，超累，可是当我睡的正熟时，他一巴掌拍过来，叫我洗脚，我没理会他，他火了，重重的拍了我一巴掌，我也火了，我站起来，挥了一下，大声说我不洗，事态就严重发展了，他嘴里念着“叫你不洗，叫你不洗，你妈没教你，我来教！叫你女孩子家，爱干净勤奋点，嫁出去也不会被别人说没教养！扩定，扩定……”最后以我被他拎到床下洗了脚再被扔回床上，然后他摔门而出结束。

我早上生着闷气起来，难得见爸爸没有出门，出门上学前，我飞快的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他，刚好与他四目相接，只见他眼睛布满血丝，胡渣都出来了，好像是哭过，脸上似乎流露出些许的无奈与伤心，我也不是故意不洗脚的，他至于吗？

现在才知道他是要出远门啊!难到是舍不得我?也许吧。

爸爸离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以回忆起他所有的事，却唯独回忆不起他的脸庞。每次回忆起他的面容都不一样。翻开家里的相册，却发现这个年近四十的爸爸居然没有一张照片，更别说和我的合影。

十岁，十一岁，十二岁，匆匆的过去，没有人再会对我说“扩定”，有时候我想如果出国前一天我没有和他闹，我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悔了。他有时候会打电话回来，更多的时候是上网，也许上网他才会笑，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但眼袋上的乌青，让人心疼，“叮呤呤”“叮呤呤”闹钟响了，我躺在床上，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了，脑海又浮现起当年到外婆家接我的情形，张开泪眼，仿佛又看见爸爸站在门口：“思思，扩定……”

恍如隔世，眸然回首，爸爸总是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