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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乡村代销店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人要出门买东西十分不便。乡镇供销社就在下面大队设立一个销售网点,人们习惯称之为代销店。

我们村里也有这样一个代销店。小店紧靠村部,正对着机耕路,只有两间小屋,一间是店堂,外面墙上用红漆写了“代销店”三个大字;一间是卧室兼仓库,每天晚上有人在代销店里守店,以防被人撬了门偷了商品。

店堂不大,有点逼仄。店堂正中是一条又长又宽的砖砌柜台,那柜台面是由洋灰抹成,时间一长,油光发亮,像镜面一样。柜台上摆着两三个大玻璃瓶,盖子顶端带一个圆球,像一顶透明的瓜皮帽。玻璃瓶里装着令孩子们垂涎欲滴的糖果。柜台后果有一排简陋的货架,倚墙而立,上面分层陈列着一些糖烟酒、火柴肥皂、针头线脑等日用品。靠东墙有个水泥池子,里面是粗盐,池子上方横一根粗木,木头上吊一杆带箕的秤,那是专门用来称盐的。池子旁边,几个水缸和坛子一字排开,分别是酒坛、油坛和醋坛。

那时候,代销店里卖的油盐酱醋、糖果糕点都是散装的。黄酒装在一个大肚小口的瓮子里,瓮口是用黄泥封住的。营业员开瓮的手法很有趣,拿一只小榔头,沿着封口的黄泥轻轻地敲,等碎了,再一块块剥下来。小时候,我经常拿着空瓶去替父亲打酒。每次父亲都叮嘱我:“刚开瓮的酒打满一瓶,否则就只打半瓶解解馋。”因为开瓮时间久了,酒就变味了。打酒的工具是一个长柄的竹筒,俗称“酒墩子”,分半斤墩和一斤墩。打酒时,营业员一手执着“酒墩子”,一手握着插着漏斗的酒瓶,先把“酒墩子”插到瓮子里,然后稳稳地垂直提起,在“酒墩子”提出瓮口的瞬间,迅速倒进漏斗里,动作娴熟,滴酒不洒。

除了打酒的绝活,营业员包糖的功夫也令我印象深刻。一张四四方方的牛皮纸铺在柜台上,把称好的红糖倒在牛皮纸中央,然后捏着相对的两个纸角,顺势一提,把红糖往中间聚拢;接着把牛皮纸转动90度,捏起另一对两个纸角,再一次把红糖往中间聚拢,然后迅捷依次把四个纸角向下折,再扯出一根纸绳,上下左右一绕,再打上结,一包方方正正的红糖就摆在了柜台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得你眼花缭乱。

除了买酒,有时会为母亲买些酱油或火柴,为奶奶买几块明矾或食盐,为姑姑买一些针线或香皂之类的。东西买好了,营业员拖过算盘噼哩啪啦一阵响,报出价钱。父亲给我的钱总是刚好,有时能多下几分钱,可以买几颗糖吃,迫不及待地剥一块糖放进嘴里,一直甜到心里头。

我的外婆家在邻村,她家附近也有一家代销店。小时候我总喜欢去外婆家,因为外婆家总有很多的硬币。梳妆台、衣橱、碗橱,甚至是马桶箱里,只要是有抽屉的地方,都能找到一两枚,抑或是几枚。一分的,二分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找到一枚五分的,那就会兴奋上好半天。等所有的抽屉被毫无遗漏地搜查了一遍,数数口袋里,也有了十几枚了。这时,外婆就会带我去代销店买糖吃。看着花花绿绿的糖果,我有点眼花缭乱,不知道买什么好。最后不得不在营业员不耐烦的催促声中,将一枚枚早已被小手攥得湿漉漉的分币高高地举过头顶……

令人感到神奇的是,外婆家的抽屉就像是一只百宝箱,每次来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收获。直到有一年春节,当别人都沉浸在节日欢乐的气氛中时,外婆却与世长辞了。在为外婆整理遗物时,外婆的几位邻居说:“你外婆真奇怪,以前经常用一角、两角的纸币跟我换分币,不知道派什么用?”我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改革开放以后,农村商品流通日益便捷,“代销店”风光不再,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代销店”是那个时代的音符,曾给我带来几多的期待、欢愉和幸福,它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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