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轮月亮

准备睡觉。拉窗帘。发现了几方斜斜的月亮。

静静的、默默的，像怀着幽怨心事的眼睛。

这严冬，是要进来取暖，还是别的？

中午我翻过日历，今天腊月十五。

我费力地找着月亮，她现在在头顶位置。租住的高层，落地的窗户，我没有安全感。

她在窗户的斜上方。坦坦荡荡地明亮着，圆圆的、大大的，满天的清辉。

她在天上。天上是没有冬天的。桂树没有落叶，吴刚也照例忙活着。

我没有找星星。自童年某日之后，似乎再没有找过。世界太大，我忙不过来。

城里的灯光照例明亮着，街道和小区里。对面的高楼清清楚楚的，略带暗黄色，和路灯相似。月光如雪，灯光就是红尘，落下去，连憔悴都看不见。几个窗户亮着，还没睡。关了灯的窗户，是否也有人偷窥月光，不知。

外面很冷。刚才十点多去接儿子，寒冷如庖丁，直接挤压后背的骨头，还有腰。没有风，只有冷。零下十几度，几十年不遇。空气是冰，女士们被淹没，只余眼睛。都不说话，只吐着汽。脖子缩着，只看到了地面，没有看到月亮。

街上没有人。路灯很浪费地亮着，月光也是。偶尔有车辆逃过，喘着气，很大声。不远处是高速路，车灯追着车灯。再稍远灯光均匀，该不会是火车吧，我想。

似乎没有云。月亮没谁追。万类萧索，月光没有任何味道。或者是有味道，温情被冷冷的冰隔开了。

没错，是第十二轮月亮。地上没有簇拥，没有摇曳，甚至也没有影子。影子都跑了吗？

她是寂寞的罢。即使李白都不理她罢。这冬日，诗人们已经钻进了被窝。诗人没有厚棉袄。诗人还需要在月下漫步，大头棉鞋没有诗意。他应该已不在外乡了，要回家过年的。窗户紧闭，床前没有明月，只有夜壶。她是寂寞的，几千年一直是。

而她是有记忆的。夏日的草香和虫鸣，秋日的瓜果和美酒，还有，那一双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被朗照的心灵。

幸好，下一站是元宵。有灯笼。

或许，今年南方大雪，有佳人倚窗看雪，看月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拉了窗帘。

2016年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