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菜地

结婚后，我在学校旁边找了一间房子，院子里有一小块地，荒草没过了脚踝。父亲看到了，说：“这地荒着怪可惜的，可以刨起来种菜。”我笑了笑，没当回事。那时候年轻，懒。

父亲在一家乡镇企业上班，中午有时到我那儿吃饭。一天，我午睡去了，父亲一声不响地在院子里拾掇起来。我知道父亲在刨地。下午上班时，见那块地已刨了起来，并打好了畦子。父亲要了一把备用钥匙，说明天正好逢集，他去买点菜苗子，下班后回来栽上。

第二天我下午放学回家，一开门，眼前一亮：茄子、辣椒、西红柿、小葱，还有一畦黄瓜，一行行，一列列，煞是齐整，赏心悦目。妻子埋怨我，说：“你看你，爸年纪大了，还让他这么辛苦，这点小活，应该是你来干的。”

“谁干不一样?爸活动活动，对身体也好。”我狡辩道。

从此以后，父亲到我们家的次数明显多了，一进门总是一头扎进菜地，浇水，拨草，捉虫，施肥，忙得不亦乐乎，经常弄脏了衣服。有时，我不好意思了，想过去帮忙，父亲总是说：“去去去，睡你的觉去吧，下午还要上班呢。”我就乖乖地进屋睡觉去了，从来没想到父亲是否也需要休息。

在父亲的精心管理下，菜地里的菜苗一天一个样，茄子、辣椒、西红柿先后开了花，黄瓜上了架，蝴蝶、蜜蜂也来了，在阳光下翩翩起舞。原先荒凉的小院，如今一片生机。晚饭后，我和妻子经常手牵手站在菜地前，指指点点，感受着生命成长的快乐。

那年秋季，菜地源源不断地为我们供应着新鲜、无污染的蔬菜，尤其是那畦黄瓜，几乎全让妻子当水果吃了。每次听到妻子说还是自己种的菜好吃时，父亲的脸上总是笑开了花，连连说：“那就多吃点，地里有的是。”饭后，一推开饭碗，他又到菜地里忙活去了，一边干活，一边轻声哼着歌。菜地里的父亲显得很年轻。

那时虽然物质生活贫乏，但有父亲的爱包围着，觉得很幸福。现在想想，我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但从来就没怎么正经干过农活，就连成家后，家里那些又脏又累的力气活，也总是少不了父亲的身影。

以前，总觉得对父亲来说，干点小活就跟玩儿似的，他身体好，人又勤快，闲着也发急。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错了。

如今，我不过刨了一小会儿地，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胳膊酸痛。想必当年的父亲一定也感到很累。可是，为什么自己就从来没想到这些呢?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在身临其境之后，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甘苦。时隔多年，想起父亲的那块菜地，我的心中就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而我，已有很长时间没回老家了。我想，最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我要亲口对父亲说一声：爸，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