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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梯田

作者:陈绪伟
今年清明,祭奠父亲,回到小时的乡村,春风已把这里的山梁坡脊剪切得碧色如画。眼前的乡村,不禁让我脱口而出:“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一层层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随风传……”,一层一层的梯田,让我回恋过去,让我心旷神怡。随父下乡的那年,正赶上农业学大寨,满山的红旗,满坡的号子,满梁的吆喝,开山放炮,抬石砌坎,肩扛背担架子车,男女老少都上阵,那气势真叫磅礴,那阵势真能撼天动地,山坡荒岭变成梯田,秃梁原野尽添绿色,那时的热情和激情,至今记忆犹新。任家梁子,全是黄板坡,草都难生长。阴历的十月,公社派人从坡跟放石灰线,随弯就弯顺坡就坡,十米远一线、五六米远一线,直到坡顶。生产队几百号子人,握钢钎、抡大锤,挥洋镐、舞铁铲,沿线挖槽做基,线间打眼放炮,大块黄板砌坎,小块砸碎填隙,碎渣刨平当泥。集体伙食办到坡里,一天两顿,上午红苕汤加萝卜英子酸菜,下午苞谷面蒸红苕,炒萝卜片片,还不能经饱吃,按男女大小轻重活分配。任务到人头,十人一组,三天修两亩。不论白天黑夜,也不管晴天雨天,甚至下大雪还在拼命干。三个月,硬是把一坡梁黄板石,修成了层层梯田。那年月,一冬一面山,一春一坡梁,一年一条湾地修田造地。那年月,饿着肚子,挨着寒冻,忍着疼痛,扛着担子昼夜不息地战地斗天。那年月,只想多干,不愿偷懒;只想做好,不敢耍尖;只想超前,不得落后边。那年月,生产队长一个“呵喂--”,这梁那岭的“呵喂”就汇聚到“修田大会战”的山间。如今,走进乡村的里边,真的变得格外宁静,山鸟和点水雀的叫声显得格外清脆,像这舒缓和谐般美丽的梯田。一绺一绺从坡跟缠上坡顶,一坎一坎从梁底攀上梁脊,一层一层从山角叠加到山巅,一湾一湾从湾墩坦缓到湾。这一片一片沿山坡梁湾而成的梯田,便是乡村人们那时的生存资本,也便成了那时战胜饥饿,抗争生命的希望。那时我也是乡村人,能够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这淡泊朴素,却又深沉壮美的时代挑战,真感到是一种磨砺的幸运。离开了山里多年,又一次亲手触摸这层层递进的梯田,这沿着山坡向高处蔓延的翠绿铺毡,仿佛冲击了我深藏于心底的那一抹悸动。我突然感到一种无形的震撼,这过去看似缈小的土埂石坎,却常年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风集雨,避灾抗涝,成为一层层梯田坚实的根基,才使得一层层梯田过渡自然,才有了这超凡脱俗的,壮丽的乡村美感。我在想,乡村的梯田,是一个汲取了山水之灵的世界,是一个远离了尘世宣嚣的桃源,是一个孕育智慧与勤劳的村庄,是一个恬静纯扑的家园。在乡村梯田的间隙,凸亮出一栋栋,错落有致的楼房,好似我当年梦中的新娘;一座座,伟岸的山峰,好似当年父亲那健硕的脊梁;一层层,黄绿交织的麦苗油菜花,好似当年母亲温馨的衣裳;一条条,叮当的渭子溪,弹奏了我的童年;一根根,矗立的电杆,见证着我的成长。乡村的梯田,起步于平坦,生长于陡然,它的一生都走得踏踏实实。清明时节,我便随口呤唱“是谁的一次醉酒,遗下了这一方墨砚,笑花了纤秀的野草,染丽了群山的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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