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期

作者：春江月影

平时写作，总有太多牵绊，常常要考虑文章的主题，考虑文章的风格，考虑文章的布局，甚至于还要考虑文章的字数，很少纯粹站在消遣、渲泄、释放的角度去写一篇文章，今天不知怎么，突然想甩掉一切束缚，随心所欲地写一篇文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释放……
——题记

前几天，同学强欣喜地打来电话说：“咱们学校的牡丹花开了，非常漂亮，快过来看看的吧，不然，再过几天，花期一过，不光花看不到，恐怕连校园也看不到了！”我吓了一跳，花看不到，可以来年再看，怎么会连学校也看不到呢？强说：“再过几个月，学校就要整体搬迁，留下的校址要卖给另一所学校，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捣腾呢！”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胸膛像被掏空了一样难受。
强是我师范时的同学，当年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长，因为在校表现突出被破格留校，据说现在已“闹”到了教务科长的位子，也算是小有成就。他先前曾多次邀我到母校一看，均被我婉言谢绝，原因很简单，我有着太重的校园情结，多年以来，这个结成了我内心深处最复杂、最柔软、最脆弱的块垒，一点点触摸都可能引起巨大震动，甚至会有一点疼痛，所以我不敢多碰它，就像不敢碰一只置于密室高阁的精美花瓶。
可是，看来这次我不能不去……

一、一段激情洋溢的旅程

第二天下午，遵照强的意思，我又约了几位当年私交好得差点穿一条裤子的几位同学一同前往。临行前，还各自拿了一套球衣放在车上，因为强为使我们玩得高兴，还特意安排了一场球赛，要知道现在我们这些“狗皮袜子没反正”的深厚情谊首先是从当年在一起打球开始的。
当车子跨上笔直的洛栾快速通道时，大家突然开始兴奋起来，同行的伟居然还唱起了当年曾风靡一时的校园歌曲《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勾引”得其它人也声嘶力竭的跟着嚎叫，而我不知怎么却嚎不起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初春的原野浪漫而生动。路旁的杨柳正吞吐着鹅黄的嫩芽，像无数新生儿的手在春风中轻轻挥动；田野里的油菜花开得正盛，以波浪的姿态向远处延展奔腾；天很蓝，蓝得让人想屏住呼吸，生怕打破它的美丽和恬静；四月的伊河水温柔而娴静，如一条抖动的银练在旷野中绵延穿行。
那一刻，我的心有点沉醉……
车过了伊川的时候，在学校等急了的强又打来电话说，我们不必走郭寨，直接上“连霍高速”就行了，这样快！这下开车的国懵了，因为我们当年上学的时候都走关林大道，“连霍高速”是前几年才修的，车上的人谁也不知道半道应该选择哪个路口才能到校。大家嘻闹道：“国啊！今儿弟兄们就交给你了，随便开，开到哪里都行，最好开到连云港，大家都是山里人，没见过海，正好让我们饱饱眼福，不过费用你掏，谁让你是联通公司的副总呢！”国笑笑说：“好啊，当年穷，有好事也只能请大家到校门口吃一碗馄饨、米线，这次请大家到海边转转，我认了，也算是补补缺憾吧！”可是边说，还边向窗外瞄，生怕开过了应该下去的路口。
巧得很，这时强又打来电话说，不要走过了，遇到一个花坛，只要看见“谷水古镇”字样的石碑，就可进入市区了。几分钟后，石碑是见到了，大家却都惊讶不已，这怎么会是当年的谷水呢？当年的谷水房屋低小，乱七八糟，可现在却是华屋林立，绿树环绕，大家一阵叹息，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车子到了解放军外国语学院门口的时候，大家终于找到了一点当年的感觉，有人指着大门感慨地说：“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还经常到里面打球呢！”大家都鸭一样的伸脖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二、一场并不激烈的球赛

终于到校了，强已等待多时，看我们从车上下来，笑得灿若春花。
站在熟悉的校园，大家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望着三三两两穿行在校园里的那些少年，我突然感到那其中的一个就是我。十五年了，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啊，十五年前，我们还是和他们一样的青涩少年，而时光流转，如今我们已人近中年……
校园里的牡丹果然如强在电话中所说开得姹紫嫣红、芳色倾城，正是难得的盛花期。同行的磊无限感慨地说：“这些牡丹很多还是我们当年栽的呢！遗憾的是刚栽下不久就毕业了，并没有看到花是什么样子，不想再见时，已是十五个春秋！”身边的伟突然又指着教学楼三楼的一个窗台兴奋地说：“快看，那个教室就是我们当年上课的教室，我以前经常爬在窗台上放纸飞机呢！”其它人一阵黯然……
按照强的安排，我们接下来要赛一场球，上场的大都是学校的年轻教师，其中有两个是我们先前在校时就在的教师，虽然没教过我们，但一见如故。
球赛开始了，赛事却并不激烈，因为大家都明白，打球只是媒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交流感情。但十几分钟下来，我仍感到有点力不从心，浑身上下开始冒汗，虽然这几年一直在运动，并且还和一些私交甚好的球友组建了一支球队，但跑起来已大不如从前……
比赛结束后，强邀我们到学校澡池冲澡，当我们鱼贯而入的时候，我惊异的发觉，站在澡池门口值班的竟是我们从前的一位教师，那时她在政教处工作，经常站在校门口值周。有一次，我中午睡过了头，慌慌张张从南院生活区赶到北院教学区的时候，正好上课铃响过，更糟的是还忘了佩戴校徽，我以为会被她抓住记了名字送往政教处，不想，她只是轻轻拧了一把我的耳朵就顺利放行了，这令我感激不已，以至于十几年后，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可是，此时，当我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瞟了我一眼，丝毫也没有认出我就是当年那个曾被她轻轻拧过耳朵的少年……

三、一个浑天黑地的夜宴

洗完澡后，强又把我们领到事先已安排好的一家叫“稳得福”的酒店。酒店不大，但很典雅，值身其中，有一种安然舒适的感觉。菜上齐了，陪我们打球的教师也来了，一共十几个人，大家团团而坐，心里都有一种久违的温暖。这时强突然端了满满一杯酒站了起来：“十五年了，十五年大家几乎没回来过，今天终于圆了一个心愿，我们就首先为‘十五年’干一杯吧！”说这话时，大家出奇地静，都专注地看着强的表情，强显得有点激动，手臂抖了一下，酒溢了一地。之前，本来我已决计滴酒不沾，因为几年前我曾有过很严重的胃病，这几年刚好点，经不起折腾，可是我是个很感性的人，听不得别人说动情话，强张口就说为“十五年”干一杯，正好戳在痛处，说什么这杯酒要喝下，所以当别人都一饮而尽的时候，我也勇士般，将满满一杯酒灌进了喉咙……
二十分钟后，大家酒兴上来了，划拳行令，此起彼伏，一副白热化状态。我开始有点恍惚，只看到服务员在不停地拿酒、开酒，倒酒，酒瓶叮叮当当倒了一地。为了不至于烂醉如泥，失于风范，我扶着椅子慢慢晃到了外边的大厅。大厅里很安静，除了两个服务员，只我一个人傻傻地坐着。初春的微风从门口吹进来，清新而凉爽，昏黄的路灯静静地喷洒着梦一般的微光，我的思绪拉的很长，依稀又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正当我睡得沉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揪我的衣服，一看是一脸醉意的斌，后面紧跟着十几个摇摇晃晃的醉鬼，都是一嘴不着边际的醉话。我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自称很是清醒的杨老师（因与我们年龄相仿，当年我们私下里都叫他小杨）拍着胸脯一定要我们跟他到洛阳大学去住，大家同意了，梦游一般尾随着他的车前往洛阳大学。十几分钟后，洛阳大学是到了，但却怎么也找不着校门，车子像喝醉了酒似的围着学校转，而且转转停停，停停转转，我心里明白，杨老师一定也醉了，否则不会连日日经过的大门也找不到，。很幸运，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大家轰然大笑，鱼贯而入。车停稳了，但磊下车后却攀着杨老师的肩膀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什么，之后，一转眼就不见了。不一会儿，他们居然又抬来了两捆酒，炸弹似的戳在我们面前，大家吓坏了，腿软了半截，知道磊和杨老师还不尽兴，不知道今夜要“整”到什么时候了。果然上楼后，杨教师又邀大家继续豪饮……

四、一个发人深思的话题

第二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户时，我被楼下的喧闹声惊醒，起身一看，原来是洛大的学生正赶往教室上课，知道时间不早，急忙叫醒了烂泥一般的其它人。
车子发动着了，大家因为有别的事，都急着回家，强和杨老师却一再挽留，希望我们参观一下“洛阳国花园”的牡丹，因为那里的牡丹规模大，品种多，花色艳，而且现在正是难得的盛花期，等到花期一过，恐怕再看就要等到明年了。但大家还是拒绝了邀请，踏上了归途。
当车子又一次跨上洛栾快速通道的时候，大家突然竟没了来时的兴奋，都怔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车子翻过龙门山的时候，突然有人说，据电视报道，洛阳现在刚研究出一种神奇药剂，喷洒在牡丹的根部能延长花期，如果大家还想来看，也许再过几天来也不迟。
可是，我想：牡丹的花期可以延长，而人生的花期又怎样延长呢，不知道下一次相聚，会到什么时候，或许不只是要等几天，说不定要再等一个“十五年“呢，到那时，不知道我们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和容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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