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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山影入梦来

作者：落花有意

打小就在山里长大的我，却对大山有种莫名的厌恶：山的那边是什么？何时才能出入方便？环绕我家的群山这时像极了屋后半山腰供奉的泥塑的老爷——永远都是缄默的，却又不变的一脸的慈祥。见状，只觉心里堵的慌。直至高三，我才学会欣赏那一处独有的青山绿水，才发现还很懵懂、顽皮的自己竟是那么依赖大山温暖、宽广的怀抱。
高三如同无休止的马拉松，体质稍差的都会撂倒在跑道上。当然，我也没能例外。父亲得知后唬了一跳，连夜催促母亲收拾东西就赶了过来，一切安排好后又拖着矮矮的消瘦的身子走出了校门，消失在青色的夜幕中。
此后学校和医院之间就成了我跑步的临时场地。我打完吊瓶往学校赶，步子却越来越沉，无奈地嘀咕道：“这吊瓶也打得太多了吧？我竟然这么重？”走进教室，桌位上已整齐摞着上节课的笔记，顿时我的心如喝了橙汁般又酸又甜。
我整天像甲虫一样爬来爬去，折腾得有点累，真想把脑袋也缩进壳里。周五下午休息，我简单收拾了下凌乱不堪的书桌，随手抽本书转过院子，冲进了绿意盎然的后山，避开了那份聒噪。说是山，不过是处种庄稼的连绵的土丘罢了。小径弯弯曲曲，一直伸入后山的怀抱。小径两侧或深或浅的青草随意躺着，高的，矮的，有名儿的，没名儿的，草软绵绵的，风轻悄悄的。
随着大山铺就的幽曲的小径，步入两丘间的山洼里，一畦麦苗在高坎上绅士般点头致意。我奔上地垅，就着边儿上的大石头躺了下来。此时麦子已抽穗，星点儿似的麦花洒在嫩绿的麦顶上，风过，香气扑来，若有若无，阳光洋洋地照着，惬意极了。
仰望天空，一片湛蓝，薄如轻纱的云朵儿盈盈地飘着，像天女散花，又似小狗戏蝶••••••天蓝的静谧，云轻的可人，就连一阵风过，沙沙的麦浪声也使我发潮的心轻轻地颤了颤。渐渐地，我的心随着天边一朵洁白如玉的云彩浮了起来，越来越轻，竟在碧天绿地的怀抱中进入了梦乡。梦里，天更高远，蓝滢滢，水洗似的干净。风轻悄悄，拂过无垠的草地，像是情人耳边的呢喃。置身于其中的我显得渺小极了，低到尘埃里，但我冰封的心已经开始消融，全是一片温暖，释然，从尘埃里开出花来。面对大山如老者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般的安详，沉稳。我的心轻似烟，柔如丝，冲破自缚的那层茧，宛如脱缰的野马，驰骋于天的边缘，地的尽头••••••
我伸了个懒腰，捡起书冲下了地头，挥着手臂笑着，叫着，麦海里扑棱棱惊起一群山雀。又扎进高过头顶的书堆里，如老牛般啃着书本，体味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滋味。
高考结束，我一返回学校就迫不及待地向后山奔去。午休已过，偏西的太阳洒下一片金黄，熟透的麦子黄澄澄，沉甸甸的，洼里，斜坡，地垅，山顶，到处都是。湛蓝的天，拂面的风，澄黄澄黄的麦海。晚风凉凉的，蝉音脆脆的，就连地畔的一株白杨，叶儿也不停地翻腾，好似有几百张叽叽喳喳的小嘴抢着告知人们又有一个丰收年。我一口气攀上了山顶，高的，低的，远的，近的，全是金灿灿一片。风过处，麦浪一波又一波。一时兴起我扯开嗓子乱吼着，呼呼的麦涛顿时涌来，仿佛是大自然给予我的美妙的回应。
我冲下了山顶，斜靠在石头上微眯着双眼，悉堆脑海的是那份绿意，那些缀有星点的麦头，还有母亲被风吹乱的白发，父亲伛偻的背脊••••••
“喂，老师找你呢？问你报啥学校！”同学一把拽起地上的我向教室跑去。身后的麦涛又响起，澄黄澄黄的，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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