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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良师(二)——莫新贤

作者:谭贯文

二、莫新贤老师

由于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号召,读完小学五年级,我就“被毕业”了。随着爸爸在“五七”干校改造的结束,他重新安排了工作,调到了离县城30公里远的幼平公社(现在叫幼平乡)。

我是在幼平读的初中,那时候初中与小学是合在一起的,全称叫“幼平公社中小学”,学校坐落在“Y”形的两条河流交接处的河岸上,对面是公社邮电所,从邮电所走过来,踩过10多米沙滩,再趟过5、6米的河水,河水并不深,最深的地方可到大腿根处;也可以不趟水,只要步伐迈大一些,就可以踩在一排曲折的高出水面寸许的大鹅卵石上。当然,如果踩得不准,滑倒在水里,弄湿鞋裤甚至全身湿透也是常事。

走上鹅卵石砌成的堤岸,就是幼平中小学。学校没有围墙、没有大门,一个沙土篮球场离堤岸不到10米,篮球架是用两根木头做的,深深地埋在地下,上面是木板和篮筐,由于木头埋进土里并不垂直,一面的篮筐是仰天大笑,一面的篮筐是低头吟唱。球场的两头种了许多李树,一字排开,高低大小一般,春暖花开时,一片素白。李树之外,就是农田,春天,这里一片翠绿;秋天,这里一片金黄。

横穿球场,迎面是一幢砖瓦平房,外墙没有披烫,只粉刷了石灰,房子中间留了一个空,作为走廊,两边各有一个教室,是初中两个班所用。穿过走廊,进去20多米,是一栋木头房子,盖着瓦片,房子不高,却分成两层,下面是老师宿舍和小学的教室,上面全部住内宿生,砖瓦房和木板房的两头,竖着两栋木板房,东面是小学教室,西面是食堂。西面房子靠山,山下一泉涌出,泉水清凉透彻。

学校仿佛一个四合院,院里只有几颗沙梨和石榴。莫新贤老师宿舍前就有一颗石榴,花开的时候,整棵树火红火红的,莫老师走出房门时,被映照得红光满面,他笑盈盈地招手叫我们到他的房间聊天,经常去他房间闲聊的有我、杨建、杨光周、温慕兰和吴桂月,后两者是女的,她们想去莫老师房间,必须叫上我。莫老师四十出头,中南民族学院历史系毕业,也许是学历史的缘故,他长得有点像北京猿人,颧骨突出,眉嵴隆起,嘴部前伸,下巴后缩,如果他的手的长度再超过膝盖,那简直就是北京猿人了。我们当时上课不是用普通话,而是用西南官话,西南官话与普通话声调方面最大的区别就是普通话的上声,西南官话读成去声,而普通话的去声,西南官话则读成上声。莫老师是武鸣县人,武鸣整个县大都是壮族,他讲话时除了“夹壮”(就是汉话里夹有壮话的音)非常厉害之外,由于武鸣话的特点,把yue读成yao,比如把“学校”说成“药校”,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成“好好药洗,巔巔让上”,我们都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出声。莫老师的专长是考古或者是研究历史典籍的,由于文革,一切都是颠三倒四,他鬼使神差地来上我们的语文。

我在幼平中小学读的两年初中,都是莫老师上的语文,我也不知道跟他学了些什么,只记得《黔驴技穷》和《叶公好龙》这两个寓言是跟他学的,他读《叶公好龙》的时候,声音时而高,高到想要掀翻瓦片,时而低,低得似乎要钻进阴沟里,夹壮的武鸣话再加上他的摇头晃脑,把叶公爱好龙的情形都活灵活现地表现了出来。我当时还不知道《叶公好龙》真正的寓意是什么,我只是觉得莫老师模仿的叶公蛮精彩的。

说句中肯的话,在课堂上跟莫老师学的东西并不多,真正能够学到东西的是在他房间里的交谈。他喜欢课后把我们叫到他房间里去闲聊。常去的就是我上文提到的同学。温慕兰虽然和我同班,但是她的年龄比我大一两岁,她是梧州人,来帮她哥带小孩才插进我们班的,我叫她温大姐,她说莫老师的知识非常渊博,所以课后喜欢听他讲故事,由于她是女生,去的时候总是拉上我。可能是我不够开窍或者笨拙,总是体会不到莫老师精妙。

生活的艰难,逼得我即将辍学。因为我们家六口人,只靠父亲每月42元来支撑,母亲虽然会车衣服,但是在全中国人们都缺衣服穿的情况下,却不让她车。因为让个体经商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平均每月每人7元,在没有任何资源辅助的情况下生存与攀登蜀道差不多。那天,我在莫老师的房间,准备向他辞行,莫老师一方面劝我不要退学,一方面表示与学校联系,看看能不能为我争取助学金。

当时老校长黄国正已经靠边站,学校是由一个姓杨的辅导员管理。莫老师向杨辅导员反映我的情况,当然也有其他老师为我说情。杨辅导终于动了一回菩萨心肠,让我享受一个学期的助学金,尽管每个月只有2元,但是这12元对我来说,不但挽救了一个失学少年,还使中国多了一个称职的老师(我是这样认为的,至于如何评价,只有我的学生有发言权)。我当然得感谢杨辅导,我更感谢为我争得12元的莫老师。

以后的日子,课余的时间大都在莫老师的房间,是他向我们讲述了许多人情世故,是他说仅仅靠课堂上的听取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多读一些书,他向我推荐的小说《战斗在北大荒》,让我如醉如痴,一群年轻人自告奋勇跑到亘古蛮荒的北大荒,开创出一片天地。我第一次感受的小说具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它如同一块巨大的磁铁,深深地把我给吸住了。阅读小说的劲头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上课看、下课看、饭前看、饭后也看,看《沉浮》看《艳阳天》看《青春之歌》,还跟着刘拾懿跑了十几里的山路到他家看《西游记》和《水浒传》。

那段时间,虽然我的物质生活是贫乏的,但是我的精神生活是富裕的。

现在想起来莫老师教给语文知识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他的引导却是至关重要的。等我也做老师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点石成金”,老师最关键的作用是“点”,我从教几十年的过程中也“点”了很多石块,至于成不成金,就很难说了。

顺便说一句,莫老师还兼上我们的体育,“各就位”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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