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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柳树下的姨姨家

站在我村大庙的台阶上,一眼就能望见苏家场那棵大柳树了,大柳树下就是我姨姨家。

苏家场距我村十八里地,原属应县所辖,居住着东安峪村李姓族支。姨姨从小精明,10岁就到那里给开当铺的老亲家“站字号”,后来嫁了少东家。姨夫庸懒,不愿主事,姨姨便成为了“女当家”。一来家里有底渣积蓄,二来姨姨精打细算,日子过的很有起色。而父亲性格倔强,看不惯有实货,富裕的人家,因此,姨姨很少来我们家作客,我们也不去姨姨家。

然而,当我初上小学那年,放暑假后,父亲在我们的再三要求下,终于答应让我们去“住姨姨家”。第一次出门,我们高兴极了,因置不起新衣服,母亲给我们每人买了一顶鱼肚白色的帽子。母亲带上我们弟兄四个,向苏家场出发了。那时侯,妹妹们还沒有出生。

传说中,不知何朝何代,皇帝路经应州就寝,为了安静,蚂蚱被受封禁,南山往北十里外不许有吵叫声。然则出了望岩村南,就“唧唧唧,喳喳喳”地叫起来了。蚂蚱是一种喜欢大合唱的昆虫,一声叫起,群起共呜。我们弟兄几人闻声四处乱找,便跑到路边草丛中,庄稼地里去捉蚂蚱。小东西警惕性很高,当你摄手摄脚走过去,叫声嘎然而止,刚走开就又叫起来了,害的我们一路掉队,空手而归。母亲大声吆喝着“赶紧追上,不要跑丢了”,我们经不住蚂蚱叫声的诱惑,太阳己西坠,母亲着急地唤回这个,那个又不见了……

过了小寨河村,山势愈来愈清晰,大柳树就在眼前了,溪水低吟,顺着地势弯弯曲曲地漫游……过岔路口时,面前横放一根树杆临时架起独木桥,踏上去搖瑶晃晃的,我们胆怯不敢走。幸好,遇到曾在我村放羊的元红老汉,帮助母亲一个一个的把我们抱过去了。

苏家场不愧是优先浇水的上拦头地,油绿油绿的庄稼,长势喜人,就连野草的叶子也是肥大茁壮的。渠口溪水“叮咚”作响,灌入田地,村民们利用地头野畔种上葫芦、窩瓜,还有我们北首川下人很少见到的各种蔬菜。茄子挺着紫色的大肚子,西红柿露出红红的脸额,窩苣穿着绿军装象站岗的哨兵,黄花菜似一群欢乐的小公主,头上金黄色的蝴蝶结在微风中舞动……那种山水秀丽,五彩缤纷的景象,毫不逊于后来我第一次到南方深圳的新鲜感觉。

太阳落山了,炊烟袅袅的村庄在雾蔼里象罩上一层玻璃,洒落在山坡上的羊群正在牧归,远处传来几声牧羊犬吠。我们小心翼翼地紧跟母亲后面,走进曲折的长街短巷,磕磕拌拌地不经意间就碰着脚下的小石块,母亲吩咐说“注意点,小心拌倒了”。我们终于找到姨姨家,发现姨姨家并沒有父亲说的那么富有?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破旧柴门,石头垒起的院墙上爬滿瓢葫芦,还有角蔓等野生藤蔓植物;也不过是几间普普通通的平房,住着两家人家,东房是姨夫的侄儿,西房是姨姨家;也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

那时因联系信息不灵通,家里来往客人全是突然袭击,沒有任何思想准备,生活又不宽裕,说实话,“亲戚上门三分惊喜,七分忧愁”。姨姨与母亲长相与举止都很相象,减少了几分陌生感,只是母亲面目表现出更多是慈祥,姨姨脸上写着“严厉”二字。我们姨弟兄们也只是在姥姥家“过唱”时见过面,并不熟悉很拘谨。姨姐高兴地从外面跑回来,一进门就喊“二子来了!”,过去人家孩子多,后面的孩子都是二二、三三……的叫。我抬起头说“嗯,姨姐”应了一声。姨姐一看,说“哦!我以为是赤堡二旦呢”,二旦是我舅舅的儿子,我们的二表弟。我听了这话,一下子从头凉到脚底……

晚饭后,母亲带我们到院子里去安顿睡前解手,川下人初到山村过夜,对面黑压压的大山象拉开的巨大帷幕,使人窒息,有点喘不过气来。姨姨象一位指挥员,安排人们睡处,架门板的架门板,到邻居家借宿的借宿,好是大热天好将就,一番忙乱后,很快就全睡下了。院子里“唧,唧,唧”蚂蚱悦耳的叫声是主旋律,远处伴随着晚风吹着大柳树发出“飒,飒,飒”声与小溪“哗,哗,哗”地流水声,谱成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我们走累了,很快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翌日,天亮很久,太阳才从山背后露出了笑脸,山坡上零星的杨柳树,被晨曦薄雾萦绕,似披了件轻纱罗裳,宛如婀娜旖旎的仙子。一会儿金光四射,薄雾散去,花儿草儿的欣喜若狂地在晨风中摇头晃脑,接受着阳光的抚摸和亲吻。参差错落的房舍,古朴自然,明暗分明。大柳树上鸟雀歌唱,树下溪流象一位少女伸着长颈在聆听大柳树的密秘……啊!苏家场真是人间天堂!

姨姨家一出门就是上山路,青天山碧,清风徐来,山上凉爽的多。同龄的姨弟像个小大人似地对我们十分热情,百般呵护。他带我们上山捉蚂蚱,摘贼麻麻花,打酸枣儿……山崖上的小松鼠跳来跳去抱野果子吃,当地人叫“圪灵子”。下山时,看见有一条黑花蛇从当路爬过,我们在老家常常捕捉壁虎和蛤蟆之类玩,因而不惧怕那些软体动物,抱起石块砸去。蛇一弓腰窜进草丛里,我们穷追不舍,拨开草丛继续寻找,姨弟连忙拦住说,这是一条有毒的皮条,会伤害人的,让我们格外小心。尤其,刚下过雨,太阳出来时,蛇就会爬出来晒尸(体)。有一次,姨姐上房顶去凉晒焯过水的黄花菜,她想谁家把一支彩色花线儿丢到房檐上了?走过去捡,“妈呀!”姨姐尖叫一声,原来是一条绿色的菜蛇……

大柳树下更是我们玩耍的好地方,树冠遮日,柳枝娑婆,远远望去象一个硕大的绿伞。炎炎午后,大柳树下乘凉的人们,说说笑笑,谈笑风生,十分愜意。粗大的树干,我们姨弟兄几个人都难以合抱,便绕着大树捉起迷藏来。从山澗流下淙淙泉水在大柳树下汇成一泓小潭,然后窜当村流去。姨姐与姐妹们坐在树根上,赤着脚伸在水里洗衣服,时儿泼起清澈的溪水练出串串水晶珠儿,棒槌声、欢笑声飘进山澗,山音久久回响在大柳树上空……

一周后,当我们正玩的开心起劲的时侯,母亲因心里挂记着正在农忙的父亲,要回去做饭。我们恋恋不舍地跟着母亲下山了。边走边回头,心里默默地向苏家场告别,大柳树再见了!人间天堂再见了!四弟更是不愿走,拖在母亲身上一路嚎啕大哭,我们也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怠速行走……天色惭惭灰暗下来,走到望岩村时,下起雨来。母亲前面抱着弟弟,后面背着姨姨送的葫芦、窩瓜还有我们不喜欢吃的芫荽辫儿,干贼麻花儿等一大包菜禾,也走累了,决定到本家姑姑那里住一宿,恰好也舒缓一下我们不愿回去的心情。

亲戚们是越来往越亲,每当暑假,我们都要去姨姨家玩耍几日。姨姨在大柳树下盖起三间新房子,居住也方便多了。母亲很羡慕姨姨的光景,常与我们说,“你姨姨是二孔明会盘算……”。在我结婚那年,姨姨在我母亲的邀请下,终于来到我们家帮助策划事业宜事,那是姨姨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登门。不久,姨姨突然得了一场怪病,背部疼痛,多方医治无效,54岁时就去逝了。村子里人们风言风语传说,姨姨因侵占了大柳树仙爷的领地而所致。

大柳树是苏家场美丽山村的象征,姨姨去逝后,枝叶繁茂的百年大柳树也逐渐枯死,人们预感到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惆怅与不安。其实,用科学去解释,也许是姨姨家建房时伤了大柳树的根脉和破坏了水源,也许是姨姨身体受到大柳树阴湿气的入侵。正如当前,人类吃了野生动物,引发新型冠状病毒对人类肆虐。我要说的是,人类要与大自然和谐共处,不能闯入自然不容侵犯的领地,对自然环境保护要有一定的距离,实在也是出于一种对人生自生的保护。

再后来,苏家场出了一位称为“甜菜大王”的劳动模范,沦为一方村霸,欺男霸女,一位村民忍无可忍将其诛之。大姨弟李恒会因养车发生车祸事故伤到了人,纠缠不息,逼迫外出经商。二姨弟李恒忠走了煤矿工人,姨姐出嫁到杏宅村岳家,姨夫到应县副食加工厂看门,姨姨家成了空巢。苏家场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纵然使我从小心目中向往的人间天堂形象彻底地崩塌了。

人们把美丽景色比喻人间天堂,而我觉得,除了美丽,人间天堂更应该是和谐、安康而欢乐、安逸的地方。

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上,习近平主席在发展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重大历史任务时提出:“生产发展,生活宽裕,民风良好,村容整洁,管理民主”等的具体要求。如今的苏家场已建设成为,一个山美水美环境美,吃美住美生活美,穿美话美心灵美的中国最美丽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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