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懂了一条街

我读懂了一条街

城市入睡前没有掖紧被角，翻身，便露出一条老街来。
清晨，我骑车上学，穿过老街。
那时，天出生的白。老街，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数着送来一缕缕风意。两边高大的梧桐拱手相对，透着疏离的神色。路旁有着油腻腻的饭馆儿，老人目光混浊的耸着肩，支起早餐铺。挑染着艳色发丝的妇人，在理发店门口舆面。一脸冷意的把脏水砸向水沟，响亮一声，惊飞枝上的麻雀。清洁工不知何时将落叶打扫起来，未散的尘埃直逼我的脸颊。哦。真是难过极了。
我满怀悲意地穿过老街，头也不回。我替里面的人感到悲哀，他们是否已然望见了生命的尽头？那混混沌沌的风呀，是否将他们吹成了腐败的空壳。
这样的街道，这样的人生，是我所厌恶的。
老街，像是一张单薄的纸片，白的，空的。
有天夜里，我路过老街。
当暖黄的路灯照下来时，老街温柔的几乎要滴下水来。那光线给梧桐画上了白金的眼线，他们对立着，却在头顶悄悄的挽起手来。白天的婆婆和夫人卸下一身的担子，在空地处转起了舞。一位身着工服的清洁工，竟公然在街边支起了棋摊，三三两两，土色土面的人围在一旁，磕了一地的瓜子皮。他们大声笑着，欢乐的跳着。就这一天夜色，把伪装的皮衣甩开，抖露出和白天不同的形姿，那么热烈，那么勾人。
哦，这才是老街吗？当纤浮褪尽，筋骨重现，它竟这么诱人。
人们每天忙于生计，投于匆匆的时间河流，他们被迫掩起面目，和日子对争。他们不能表现的多情，那会视作软弱。他们不能肆意欢笑，那会被看成轻躁。他们只能把一颗鲜活的心脏涂改，迎合世俗，装上面具。
于是只有黑夜，让他们驱策。
老街是一本书。里面每个人都有陆离的人生。原先，我不懂，现在，我读懂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