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期盼

“女儿，你们什么时候来?我已经给你们晒好棉被了。”大年三十晚上，等女儿的电话成了妈妈最暖心的期盼，接通电话最入心的就是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一样的句式，一样的口吻，只是语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平淡，慢慢少了当初的热切与焦灼，到底是妈妈不再想我了呢，还是我拒绝的次数多了，冷却了她温暖的期盼?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有几年不在乡下的老家过年了，因为平时全家人都是住在城里，只有过年的时候大家才回乡下走亲访友，享受围着火炉嗑着瓜子聊天的闲适。结婚后，儿子还小，一家三口回去，至少过一两个晚上，老公有事先回来，我与儿子总是留下蹭吃蹭喝，吃妈妈做的饭菜，然后走亲访友。可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们竟然不在乡下留宿了。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与婆婆、公公在不到七年的时间内相继离开有关，回家路被陡然切断，回家成了祭祀与缅怀，再也没有住下来陪伴的那份温馨。那时每年到了回家的时候，给公婆爸妈买新衣服是年底的必修课，继而就是买他们喜欢吃的东西，晚饭后给他们包红包，围着炭火看春晚，放烟火。那漫天的烟花在空中不断绽放，映在那弯弯的山溪里，绚丽璀璨。自从我认识老公的第一天起，我就与这小山村结下了不解之缘，然而现在，随着婆婆与公公的离开，也带走了我对这山村的牵挂。回家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呼唤，看不到那温情的期盼，享受不到婆婆亲手缝制的棉被。我的到来寂寞如水，我的离开云淡风轻，唯一陪伴的就是那两对遗像前摇曳的红蜡烛。

踏上归途，家已不是渴盼，而是一份记忆、一份对亲情的追寻，家不再是牵我回家的那颗心。不知何时起，家成了清明节的代名词。

也许是回家节奏的陡然打乱，来回似乎都在短时间内完成，又加上交通逐渐完善，车子来去方便，城乡之间似乎已经不再遥远。想家就回，有事就离开，所有决断都在一念之间，也省却了回家带大堆东西的麻烦。许多时候，确实也是因为电脑里那些未完的事宜，毕竟在乡下，没有网络，操作起来着实不方便。

“一年到头，从没时间回来，这次过年就在家里多住几天，我也有时间烧饭给你们吃。”每次我们离开，妈妈总是不开心，总想尽力挽留。尤其是儿子，喜欢晚上挨着外公外婆，围着一张小凳子，拿着扑克牌“刨萝卜丝”，那种快乐也是儿子幼时一年的期盼。可是，生活忙碌，有时围着火炉嗑瓜子，拿着牌娱乐，这样的闲情逸致似乎成了奢侈的消遣，就连陪伴有时竟然也被列入了奢侈品的行列。

“妈妈，我要去干活，很急，这里上不了网，我不过夜了。”这是我要走的堂而皇之的理由。七天不到的假期，有一堆朋友要见，有时还有聚会，再加上手头的活，唯一能省的就是在家呆的时间了。拜年回家的时间渐渐从三天缩短为两天，从两天缩短为一天，有时忙的时候，缩水为半天，陪着爸妈聊天的时间少之又少，有时忙得找不到自己。

“姐，现在农村已经普及Wi-Fi，你回家也可以干活，可以在家里住几天了。”弟弟兴奋地告诉我。有时想想倒也是，可是一个人的心就是这样，换一个地方，还真一时静不下来。最终，我只是将手机连上Wi-Fi，享受着手机上网的便捷，人依旧当天返回了。我终于明白，不能留宿，没有网络，有时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身不由己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我们的心。

当忙碌成了生活的主旋律，心就难得安静，陪伴也成了奢侈。当大山的期盼成了一种遥望，即使Wi-Fi普及，又怎能让身安闲，让心驻足?

大山的期盼，原来不仅仅是有Wi-Fi，更是身的安放，心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