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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的记忆

作者:龚坚

“冻死人。”不是形容词,我虽然没被冻死,却被冻僵过。

我十六岁那年冬天,队里派我去车村木扎岭修公路,从大章街坐上车,坐到合峪。从合峪到木扎岭90里道路因施工不通车,得靠步行。我走到栗树街,天已黑了,还飘着雪花。想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去,可人生地不熟,找谁家住呢?想住个干店,兜里连1块钱也没有,谁会叫我白住呢?我在路边绯徊忧虑着,想着今晚咋过夜。我往前走了几十步,昏暗中看见一辆拉木材的车停在路旁,头朝车村方向,像黑暗中看见了明灯一样兴奋。我紧走几步到了车前,见驾驶室里空空如也,不知司机到哪里去了。心想:车在这里,他不会太远,在这里等着。

一会儿,司机从饭店吃罢饭出来,见他大高个,一脸胡茬,眼光却很和善。我跑到他跟前,给他掏了根烟,说:"师傅,您车去木札岭不去?”答说:"去鲁山路过木札岭。”我说:"我去木札岭修路,天黑了,困在这里,趁趁您的车吧?"他看着瘦弱矮小背着被子穿着破棉袄掌子鞋的我,流出几分怜悯,说:"上车吧。”我满脸堆笑地谢了他。当时年幼无知,实际驾驶室里只有他一人,咋没想着坐在驾驶室里,却上在木材上面。想着:就这人家叫坐也不赖。

将近腊月的天气,正是寒冬,滴水成冰。我坐在木材车上,车一开,寒风随车速刀子一样射来,射在我的头上脸上耳上,很快又射进我的体内。使我很快像进了冷冻库,体内一点体温也没有了。我的脸耳迎着那呼啸的车风,才开始还觉得像刀刮那样生疼,一会儿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身上穿得破棉袄被风一刺,像没穿衣服赤瘠梁一样,浑身冰凉乱颤,上牙打着下牙,脚也冷得像跳进冰窟。当时小,

尽管冻得那样,咋没把带的被子抖开蒙住头呢?我冻得好像血液停止了巡环,声音也喊不出来,只有手还能微微颤动。我颤抖着轻拍着驾驶室顶,让他停车,司机不知是因为风大没听见还是咋的,照样风掣电驰一路飞奔。

车到木札岭,司机停车让我下车,喊了几声我不答应,司机上到车上,看我已经冻僵了,不会动,下不来车,司机把我掐下车来,交给夜间施工的修路人,说:"这娃子也是来这里修路的。冻僵了,你们帮他活动活动,”说着开车走了。施工人中间有个人叫春才,是俺村的。春才看掐下来的是我,赶紧掺扶住我,叫我活动着走路,我在春才的掺扶下,在地上活动了二十多分钟,身上才有了知觉。春才又把我领到宿舍,去伙上给我做了一大碗稀汤面,放了辣椒,我喝了热汤面,身体才复原。

我们修路的任务是架一座小桥,这小桥有30多米长,跨过一道小沟。这桥共有三个桥腿,我们公社的任务是挖桥墩。那时施工不像现在,都是机械化。那时打桥腿都是人工挖打。先在河滩上挖个直胫3米深的大园坑,挖6米深,把钢筋绑成柱子形状,周围打成壳子板,再灌水泥沙石。挖园坑都是手工挖的。我们在园坑上面棚上木板,木板上面支好滑轮,下面挖出的沙石装在筐子里,上面的人推着绳子通过滑轮的转动把沙石提上来,装在架子车内拉走。园坑挖2米深时还没出水,再往下挖就出水了。我脚穿深简胶鞋,头戴安全帽,每天在坑里挖掘不止。一天,天特别寒冷,摸住钢钎掀把手像被冻在上面一样。那天上面抽水的柴油机坏了,坑里的水很快涨了上来,一会儿就淹到我的膝盖处,灌进长简鞋里。本来就很寒冷,冰水又灌进鞋里,真是雪上加霜!都说井水暖,那是指深井里的水,离地面远,这是坑里的水,冷到刺骨的程度。

当上面的人用绳系住我腰把我提上来的时候,我鞋里的水和裤子脚冻在一起,脱就脱不来,脚已成木得了。工友们赶紧扶着我活动,好在时间短,脚才未被冻坏。

再长的夜总有天亮的时候,再冷的天总有暖和的时候,极度的冷,总是短时间的,不会永远是寒冷。那座桥经过我们的餐寒饮冷,顶风冒雪,倍苦艰辛,桥腿竖起来了,桥板铺起来了,路面打出来了,使东西两条道路握手相拥,5.1节正式通车。

现在木札岭是旅游景区,游客如织,车辆如梭,那座桥还是通往景区的主干道,只是又加宽了。去年我去木札岭旅游,伫立在桥头,看着那镜平似的路面,流水般的游车,车上开花的笑脸,伫立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多……

龚坚2019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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