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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垭

作者:愚人

眨眼间人老了。脑子里总忘不了天生垭,那里曾是我年轻时的窝。那是一个贫穷的窝,一个快乐的窝,一个幸福的窝。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驿站,它像童话一样美丽,铭刻于心。

说是窝,其实就是我的家。一正一偏二间古老的土屋,掩映在绿荫里。巍巍太浮山脚下,一条绿蟒似的山带,从六方峪向东蜿蜒,被天生垭拦腰截断,伸出一条由南向北的古道。古道在此陷落下来,留下狹长的“天梯”,莫叹石级陡峭,却方便了南来北往的行人。天生垭自然成了“天险”。我家在“天梯”之巅的东边,就像哨卡一样扼守“天险”。感觉孤独荒野,倒也清静,如同庙里的和尚,心境超然。每天挑水洗衣都去“天梯”下的一口小山塘,也不知一天往返多少次,时间久了便也习惯。

据说这土宅原是一家药铺,有一楊姓老中医在此行医,悬壶济世,后老中医仙逝,这土宅几经转手,便落到我手上。原因是他们都害怕住这天险土宅,不知是怕孤怕险、怕鬼怕邪,还是怕抢怕盗,倒是我不怕,有缘买下这土宅。老土宅历经沧桑,满目疮痍,就像一座被荒弃的土地庙,在风雨中飘摇。屋顶常有老鸦哀号,更添几分恐惧与凄凉。屋内地面凹凸不平,老墙上泛出白白的盐沫,虽空间不很宽敞,也算有了遮风避雨之地。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这毕竟是属于自己的住所,很知足了。

土宅成了最美的婚姻殿堂,没有鲜花,没有鞭炮,没有仪式,没有祝福……人生有二大幸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那时金榜题名已是“天方夜谭”;没有花烛的泂房更为美妙。宁静的秋夜,明月入窗,银河流辉,良宵美景生发人生美梦……结婚乃人生之大喜,也是人生之大事,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糊里糊涂地过了,也没留下什么遗憾。

妻高中刚毕业不久便与我结婚了,这应是缘分使然。其实,我们结婚时尚未知“天命”。那时结婚法定年龄:男二十,女十八,我俩都没达到,好在那时管得并不严格,跑到公社谎报年龄也拿到一纸结婚证。结了婚,算是成家立业了。小小年纪便肩负起家庭的责任;心里也多了牵挂。那时候,我已是颇有名气的小木匠。扛一把斧子吃着“百家饭”,每每收工后,再盛情的挽留,哪怕风雨路滑天留客,也留不住心里那份惦记。斧头作伴,或月色里,或风雨中,或山高路远,或泥泞险阻,挡不住我的“飞毛腿”,溜烟似的飞到天生垭――那古老的土宅。

又到了秋老稻黄,妻挺着大肚子,难掩她的青春健美,还在田间收割,我心隐隐作痛。那时妇女孕期劳作,司空见惯,可总不放心妻和腹中胎儿。眨眼入冬,妻还在挣那不值钱的工分;我不敢远去,只在家附近做一些零星的活儿,等着妻的分娩。

到了寒婆日,早晨起来竟下了雪,银装素裹。我到供销分社去买东西,回来时听到婴儿哭声。妻告诉我:生了,一个丫头,是路过的七婶帮忙接了生。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笑着抱起打了包的婴儿,情不自禁吻着嫩红的脸蛋,连声说:丫头好!丫头好!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闭着眼睛,清秀可爱,难抑心喜。初为人父羞于言表,唯有心中祝福:小宝宝,快快长!隐隐感觉到,仿佛一下子人犹老,肩犹沉,骤生此种心境,亦应与生俱来的担当与责任。

晚上爸妈都来到土宅里,讨论着给孩取名。我说宝宝出生在天生垭,天高任鸟飞,就取“天翔”怎样,都沉默着不作声。奶奶抱过长孙,只当是命根子,早笑得合不拢嘴,那个亲呀,逗呀,早把取名拋之九霄。突然,奶奶吻过孙子之后,随口而出:小白白,小白白,奶奶的白肉肉。我眼前一亮:小白的名字好!爷爷沉默好一会说:今天下了雪,满目皆白,孩子出生在早晨,取“一唱雄鸡天下白”的头尾二字,就叫“一白”吧。大家拍手叫好。奶奶更是喜得不亦乐乎!

好境不长,过了二年,我们离开了天生垭。一别数十载,人已鬓发斑白,可它的美丽、快乐、幸福一直珍藏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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