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老奶奶老样子

■王国贤

岁月荏苒，光阴如流。

很小的时候，就对那座老院子情有独钟。老院子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

老院子里住着老奶奶，从我记事起，她就未离开过这座院子。唯一离开的一次，还是这座院子翻盖时，老奶奶搬到不远处一所院子里暂住了半年。这座院子承载了五代人的记忆，也记录了五代人的酸甜苦辣，因此家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每天都想着来这里转转、看看。

小孩子淘气，在家里挨了骂、受了委屈，首先想到的就是去老院子里找老奶奶，只有老奶奶能包容自己所犯的错误，也只有老奶奶会在最痛苦的时候给自己温柔有力的安慰。还记得刚上小学时，老奶奶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跟我说了很多父辈们以前的事。“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奶奶总是拿这句俗语说自己。那个时候的我，真以为老奶奶生病了，接过她给我的五角钱，站在院子里的水缸前，扑簌扑簌地掉着眼泪，生怕老奶奶不在了。

每一年老奶奶都说，身体不行了，真害怕见不到我们长大。说着说着，我们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我上高中时，老奶奶突发疾病，卫生所的医生使出浑身解数，最后说了句，“再输这一瓶液，还不行就没救了”。在家的所有人都守在床边，老奶奶以为大限将至，喊着我的名字。结果老奶奶最后还是挺过来了，没过几天就恢复原样。放假回来的我一到家，母亲父亲都说，赶快去看看你老奶吧，我还不明就里。到了老院子里，有个邻居也在串门，还是她给我口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那个瞬间复杂的心情，影响了我很长时间。

自此之后，老奶奶一如既往，身上穿的永远是那身看起来有点过时却很合身的衣服，手上拿的还是那根拄了十几年的拐棍，头上戴的依旧是那块白色的头巾，几十年都未改变，还是老样子。似乎世界都在变，只有老奶奶一个人没有变化，唯一变的只有年龄。

还记得大四考研时，老奶奶煞有介事地说，“你看看邻居家有个孩子，考上之后给他爷爷奶奶都买了一身保暖，你考上了也得给我买啊。”等到研究生一年级放寒假前，我去车站买了张回家的票，又赶着去给老奶奶买了一件羽绒外套。过年的时候，老奶奶一直穿着它，逢人便说这是重孙子买的，似乎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件很幸福很开心的事。

老奶奶总是喜欢操心，也总有操不完的心，也许这就是长辈的天性。小辈里有人生病住院或者突发意外时，老奶奶总是担心得睡不着，饭也吃不下，总想让人带她去看看。可是她到了那里，往往还得有人专门照顾她，给紧张又悲伤的气氛又平添了几分哀愁和温暖。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往往很多事情都是全家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大年初二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个盛会一样的日子，这天所有的亲戚都要来，中午的大烩菜是一成不变的招待饭，而这天也是每个人都在盼望的日子。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老奶奶的孩子，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她的胸膛和臂膀里度过襁褓时，虽然现今的她已手劲微薄，但是这双手当时却是最有力量、最有温度的。

时间是最公平的，也是最狠心的。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时间能停下来该多好。宁愿自己永远也长不大，不想经历落寞与繁华，不需要外在物质条件的丰富，只希望全家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团聚在一起，永远都是老样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