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咬记

■王来宝

从童年到中年，我对夏秋两季是又喜又怕。喜的是，到这两季瓜果蔬菜、五谷杂粮都会成长、成熟，人们的生活又可以得到改善；怕的是挨咬，一到夜晚，正该人们休息的时候，一些害人虫肆虐横行，让人不得安生，有的还因此染上重病。现在我把这些害人虫一一揪出示众，它们的名字分别是：臭虫、跳蚤、蚊子。

臭虫，身体扁平，赤褐色，腹大，体内有臭腺，因而得名。幼年时听大人们讲过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古时有一个村庄，村长是个大善人。在村内专门留有一间房作往来客商投宿用。房间已有很长时间没人住了，一天晚上住进一个盲艺人。第二天清晨，村长去喊他吃饭，一开门只见炕上一副死人骨架，吓得赶忙向县官报案。县官是个胆大之人，他下决心要破这个案。到了晚上，让村长和差役们住在村公所，他独自一个躺在客房炕上，朦胧中听到沙沙沙的声音，举灯一看，只见屋梁上吊了一面牛皮大破鼓，从破口处爬出一溜虫子。细细一瞅，正是臭虫，每只足有大人的小拇指指头肚一般大小。县官这才恍然大悟，马上爬起，叫醒众人，点起灯笼火把，架上梯子，解下大鼓，抬到当院。用火把一照，鼓内轰轰攘攘，藏有无数臭虫。县官命令众人现场烧毁破鼓，把室里室外清理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再未闹过臭虫吃人之事，那间房子又发挥起了留客的作用，县官也从此威名大震。臭虫吃人的故事，从此在我心中留下恐怖的阴影。在1958年以前，咱们这儿夜间咬人的虫子，除了跳蚤，蚊子，就是这臭虫了。

那时，乡下多是土炕，墙也多是红泥泥的，臭虫多在炕缝、墙缝中躲藏。一到夜晚，人刚睡下，它便钻出来咬人。它叮过之后，人身上多是红色的板皮疙瘩，又痒又麻。每到晚上，父母总是忍受一天的劳累，迟迟睡，分别到奶奶和我们弟兄屋里捉臭虫。有时臭虫吃饱了，肚子血殷殷的，趴在墙缝里，大人们就用灯火燎，往往听到“噗”“噗”几声，接着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尽管如此，还是难以除根儿，时不时地遭它叮咬。

一直到1958年，那时有了农药“六六粉”，供销社就能买到。有人试着用这种药粉治臭虫，还真管用。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把药粉撒到炕面和铺草上、墙缝里。从此，总算把臭虫灭迹了。

臭虫这害人精灭掉后，跳蚤、蚊子照样嚣张，这两种害人虫，我们给它们分别取名叫“坦克”“飞机”。先说“飞机”，这东西很讨厌。人一躺下，它哼哼哼地飞来。它叮人时，专拣手脖子、脚脖子等肉薄、血管浅的地方。一旦咬了，越抓越痒。晚上只要有一只蚊子在屋里哼哼，叫你好长时间睡不着。刚刚睡下，又把你咬醒。它吸饱了血，落到墙上，你拍打，它飞不动，弄得墙上都是血点子。晚上睡前大人们点着麦秸或用艾蒿熏，能顶一时半刻用，烟劲一过，它就又嚣张起来。到后半夜，人实在困得没法，也就在睡梦中任其吮血。那时乡村到处是污水坑和杂草，水坑生蚊子，杂草藏蚊子，你往跟前一走，轰的一声，会飞出一大群。有的大人、小孩体弱，会引起疟疾和脑炎。后来有了敌敌畏、灭害灵，但就是除不了根。条件好的支上蚊帐，但是帐内咬不住你，它会趁你吃饭时或未躺下时咬你几口。哎，真是“华佗无奈小虫何”啊！

蚊子咬人，还哼哼几声，给你提个醒。最恼人的是跳蚤，它是悄悄咬，不宣而战！它身体呈黑色，比黑芝麻籽稍大一点。你点上灯逮它，它会蹦，大半天也逮不了几个。你累了，刚躺下，它又钻到你身下拱呀拱的，真像坦克车。也用“六六粉”、敌敌畏、灭害灵，效果都不好。有一回，二哥给我讲了一件令他哭笑不得的事：这天，我二嫂带孩子住娘家去了，晚上十二点多，二哥他们像往常一样散班。他往炕上一躺，跳蚤们就围攻上来，以往有她母子二人先把跳蚤喂饱，他回来跳蚤就消停了。这回跳蚤没吃到东西，疯狂进攻，他就招架不住了，正好父母住闺女家，他跑到堂屋躺了一会，也顶不住。带上床单到小堂屋一个炕上，天上“飞机”轰，地下“坦克”拱，也是不得安生。折腾到鸡叫时，才迷糊了一小觉。

那时，有好多人家孩们多 ，卫生条件差，大人小孩身上被这些小虫叮咬后留下的血痂，密密麻麻一片，直到第二年春天才会掉尽。

为啥跳蚤会这么多，后来查资料才知道，跳蚤是寄生性昆虫，成虫通常生活在哺乳类动物身上，像老鼠、狗、猫，少数鸟类身上也有寄生。那年月住土坯房子，老鼠大白天都到处乱窜，老鼠洞比比皆是，怪不得房子里都有跳蚤呢！

资料显示：蚊子分公母，公蚊子不咬人。有的人不挨蚊子咬是啥原因呢？原来蚊子主要根据气味和所释放的气体来选择叮咬的对象。一般它比较喜欢叮散发甜的、香的气味和二氧化碳释放量多的人群。甜的人群如糖尿病患者等，香的人群如散发着体香的婴儿等，二氧化碳释放多的人则是机体代谢比较旺盛的人群，特别是出汗多的人。后来推广的用糖水诱杀蚊子，也算是以毒攻毒的办法。

近年来，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城里人很多都住上了楼房，钢筋水泥结构，老鼠啃不动，铁质防盗门，老鼠钻不进，一般人家也就没了跳蚤。随着卫生城市创建，污水池、臭水沟、杂草这些蚊虫的孳生地被铲除了，晚上就少了蚊虫的叮咬。听说新农村建设也上了轨道，老百姓居住条件大有改善，晚上挨咬的事也就逐步减少了。想想老一辈人夏秋两季，白天劳累一天，晚上还得照顾一家老小，自己再忍受叮咬的折磨，真得庆幸我们遇上了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