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送野菜

婆婆多次电话催促我回乡下老家摘构穗，这是一种野菜，构树的花，可以蒸着吃。说现在正是采摘的好时机，不老不嫩正合口，再过几天老了就不能吃了。我总是支吾着应付说抽空回去，可心里却不大乐意，埋怨婆婆啰嗦。我平时工作忙，周六还要加班，只休周日一天，专程回家摘野菜，且不说浪费时间，光来回坐车路费都要十元，十元在城里能买五六斤构穗了。我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今天下班回家，一开门一股清香的野菜味扑面而来，婆婆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看到我回来，忙迎了出来，笑呵呵地说：“等你们回去摘构穗，你们忙也顾不上，再过几天老了不能吃了，我只好摘了给你们送来。听人说构穗里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对眼睛有好处，你常在电脑前写稿，眼睛疲劳，多吃点补补……”说话间，婆婆已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蒸构穗，那夹杂着蒜味的清香撩得我直流口水，一粒一粒均匀地裹着一层薄薄的白面，里面透着绿盈盈的构穗。不像街上卖的蒸菜，要么太湿裹在一起一大块一大块的，要么太干面粉挂得少，吃起来涩涩的。我接过婆婆递来的蒸菜，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个净光，吃得我满口生津。婆婆倚着厨房门看着我狼狈的吃相，满脸地幸福。
我说：“妈，你也吃点啊，你怎么不吃？”，婆婆说我在家吃过饭了，再说我们乡下人吃了一辈子野菜，早就吃腻了。婆婆边说边开始帮我收拾厨房，案板上锅台上里里外外都抹得锃亮锃亮的。我平时工作忙，懒于收拾屋子，屋里总是乱糟糟的，婆婆每次来总要帮我收拾完再走。
一会工夫，我就要上班了，我说，妈，今晚你就别走了，住一宿明天再回吧！婆婆执意要走，我便和婆婆一起下楼，婆婆的腿一瘸一拐的，每下一个台阶手都按在膝盖上，似乎很艰难。我忙去搀扶，问她怎么回事。婆婆支支吾吾地说：“没事，人老了，腿脚不灵便”。我把婆婆送到楼下车站，婆婆催促我赶紧走吧，别上班迟到了。
车来了，我扶婆婆上车，在婆婆的腿艰难地迈上车门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婆婆裸露的脚踝上有一大片擦伤，周围青紫一片，已肿起老高。婆婆上车后隔着车窗向我挥手，我这才发现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青筋条条绽出，褐色的手背上布满了老年斑，手掌上结满了老茧，那样苍老，此刻，才蓦然发现婆婆已经老了，皱纹一览无余地堆在眼角，白发肆无忌惮地在鬓角跳跃。
自从公公去世后，婆婆一人守侯着那座大山，因为那是安葬公公的地方，婆婆始终不愿离开一步，我能明白婆婆的心思，所以也不便强求婆婆来城里和我们一起住。我也能想到婆婆的腿伤，一定是上山给我们捋构穗时磕伤的，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位苍老的婆婆提着篮子拿着镰竿，踮着脚尖仰着头，在太阳下捋着构穗，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她跌坐了下去……
猛然间有一种冲动让我心头一颤，泪水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