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遮不住

十六、青山遮不住

从纪念馆“朝圣”出来，女儿突发感慨道：“鲁迅故居可是五A级景区呢，居然不收门票，这该算是鲁迅做的一件大好事吧！”

想一想，还真是，卢宅也就2A级景区，我们上午刚刚每人花了60元门票看过过来，这五A级景区居然免费，可不是鲁迅先生对游客们做的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可是，比起鲁迅先生曾经为国人、为民族做过的那些伟大贡献来，这区区门票钱又何足挂齿呢？

所以，无论从小从大，我们都该好好地感谢鲁迅先生。

但是，有人偏不。不光不感谢鲁迅，反而仇视他、痛恨他、谩骂他、诅咒他、诽谤他、侮辱他，拿油漆泼“他”（雕像），泼了油漆还不解恨还要在“他”的心窝画个大大的红叉！还有人一直处心积虑的要将他赶出中小学教材，让他彻底消失、再也不要进入大众的视野！

但凡有些正义感的中国人，都应该知道这些人是些什么人。话说回来，鲁迅先生眼下落的挨骂被泼遭驱赶的结局似乎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你鲁迅想要“俯首甘为孺子牛”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横眉冷对千夫指”，那些“千夫指”能是随随便便“横眉冷对”的吗？你鲁迅当年将那些“千夫指”痛打的如同一群落水狗一般，现在那些早已跳上岸的“千夫指”二代三代徒子徒孙们怎能不对你狂吠、溅你一身脏水、撕下你一块血淋淋的腿肉来？

难道这就是当年痛打落水狗必然要付出的代价，是“横眉冷对千夫指”必须留下的后遗症，是宿命、是报应？但代价也罢，后遗症也罢，宿命、报应也罢，事实已经确乎如此：那些人已经公然向鲁迅发难、围攻，已经对鲁迅动手动脚，虽不疯狂但也已经足够猖狂。

比如要鲁迅滚出教科书的吠叫之声近年来越来越甚嚣尘上，而且他们不是只叫唤两声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已经在做，在有计划有步骤地做，由开始时的偷偷摸摸谨小慎微唯恐天下有知到如今的有恃无恐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知。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将鲁迅从教科书中扫除净尽，一是因为他们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二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现在还不到火候，过于急于求成反倒欲速则不达。他们并不傻，他们精着呢！

他们要将鲁迅彻底扫出教科书的目的很明确。这第一个目的当然是报仇，报他们的祖宗当年给鲁迅痛骂痛打的一箭之仇；第二个目的应该是为了让当今的大众逐渐将鲁迅忘却，让大众二代三代们压根不再知道曾经有过一个叫鲁迅的人、一个真正为了他们好并甘为他们做“牛”的鲁迅，最终彻底砍倒文化的大旗，彻底打断中国的脊梁，彻底攫走民族的魂魄。而第二个目的恐怕才是他们真正要达到的目的！第二个目的一旦达到，中国的大众将再次成为一盘散沙、成为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成为一群任人宰割且发不得声的可怜羔羊。

这不是危言耸听，他们不是不可能做到。他们现在胆是不够肥、力是不够壮，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永远胆不肥力不壮，因为他们有土壤、有基础，而且土壤肥沃、基础雄厚，如果由着他们胡来坐视不顾，这一天也许明天就会到来。

国人啊，是不是该睁大你的眼睛！

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题目记不起了。大致是说新版语文教科书之所以逐步剔除鲁迅的文章，是因为“那些曾经被其攻击、痛斥、讥讽、怜悯的人物又一次复活了，鲁迅的存在，让他们感到恐惧、惊慌、卑怯，甚至无地自容”。那些“复活”的人物包括孔乙己们，包括“资本家的乏走狗”们，包括赵贵翁、赵七爷、康大叔、红眼阿义、王胡、小D们，包括阿Q们，包括假洋鬼子们，包括祥林嫂、华老栓、闰土们，当然也包括那些体格健壮的无聊看客们。这群“复活”的人怀着种种阴暗龌龊的心里要么担心鲁迅撕烂他们象征“公知”身份的长衫，要么担心鲁迅再次打他们落水，要么担心鲁迅阻碍他们披着合法外衣公然抢劫，要么担心鲁迅毫不留情地讽刺他那屡试不爽、无往而不利的“精神胜利法”，要么担心鲁迅剥下他们“一边哽咽着颂扬祖国母亲，一边往向征中华文明的青铜大鼎里撒尿”的“爱国人士”画皮，要么担心鲁迅将他们几近麻木的灵魂再次唤醒，要么担心他们在街头兴致勃勃地围观“拳打弱女”、“棒杀老翁”等街头活剧并津津乐道时被鲁迅再次比作“颈项都伸得很长……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的鸭。所以，他们便自觉或是不自觉地走到一起合起伙来要将鲁迅从语文教科书中赶走，而始作俑者也最卖力者无疑应是“复活”了的鲁迅曾经横眉冷对过的赵贵翁、假洋鬼子们及遭痛打过的“落水狗”们。

鲁迅得罪过的人实在太多，而这些人偏偏又是“说谁黑谁就黑，说谁白谁九白”的人，“胡汉山又回来了”，能不翻你鲁迅的旧账并连本加息彻底清算？不光要将你扫出教科书，还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挖了你的心肝下酒……

我有些悚然了。

被挖了心肝下酒的事还当真发生过，主角就是绍兴人氏徐锡林，鲁迅先生的同时代老乡，先生曾在自己的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中有所提及。还有人血馒头的事，主角也是绍兴人氏，就是前面已经提到的秋瑾，先生在自己的小说《药》中曾进行了细致记述，尽管有意将人名写成了夏瑜，但没有人不知道夏瑜就是秋瑾。不由想开去，鲁迅小说中的人和事原来都是生活中有的，闰土是有的、孔乙己是有的、祥林嫂是有的，看社戏、回故乡都是有的，连土谷祠都是有的，那么赵贵翁、假洋鬼子、赵七爷、康大叔、阿Q、华老栓们包括土谷祠里的小尼姑在内应该也是有的，无怪阿Q形象一出当即招来三教九流的人士纷纷对号入座。唉，本以为鲁迅写小说不过是为了娱乐一下大众借以讨上一笔不菲的稿酬养家糊口而已，谁知这先生却是借小说之名与“千夫指”们在进行指名道姓的隔空骂战？“千夫指”们没有鲁迅妙笔生花的大才，骂不过鲁迅，焉能不嫉恨在心，伺机报复？

生活还真是文学创作的不竭源泉！

这应该是此次绍兴之行我的最大收获了。

又有几支旅游团队在导游的引领下从不同方向来到纪念馆大门口准备排队进馆，女儿说：“都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进去参观！”不错，来参观的人是真够多，外面是熙来攘往，里面是摩肩接踵，女儿在“百草园”石碑前拍照的时候等了不下十分钟才排上了号，听“祖母”讲故事不也是等了好久才如愿以偿的？

心里突然轻松了下来。“千夫指”们对鲁迅仇视、痛恨、谩骂、诅咒、嫉妒，使尽各种下三滥手段诽谤他、侮辱他、抹黑他、诋毁他，想要将他从大众的心中彻底抹掉，而眼前的情景，已经足够证明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文化巨擘、思想巨人鲁迅能是轻易就能扫得动的吗？“千夫指”们极有可能扫不走鲁迅反把自己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退一万步说，他们即便费尽九牛之力将鲁迅赶出教科书又如何，鲁迅早已经扎根在人民心里了。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笑话，他们注定会成为笑话！鲁迅必胜，人民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