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枝头秋意闹

在我的印象里，柿子总是腼腆的。花开，不浓不淡；花落，无声无息。在结满青果时，一嘟噜一嘟噜的小果子密集在青青的叶子里，不事张扬。如若有一天，轰轰烈烈渲染了整个世界，那一定是在金秋里。此刻枝头的柿子那里还扭捏呢！一树一树，金灿灿，亮晶晶，简直如串串橙色的灯盏，鲜艳夺目，直逼人的眼。马谷田孙庄村委有个万亩柿园，每逢此季，就会引来众人驻足，你一把，我一把，攀扯着枝条，垂涎三尺。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仰望着柿子的美名美誉。

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架岭，都是有承包户的。可是，乡亲们并不小气，你大老远跑来，哪能不让你吃个够，带个够，只要你自己愿意，他们不干涉，慷慨大度。

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来赶集。金柿闹秋，这场面令人震撼，仿佛金柿成了这满山遍野里的真正主人。

柿子树干黝黑，都很粗壮。树皮裂成了不均匀的碎片，像是古瓷上的开片。枝干曲曲折折，四处延伸，是极易攀爬的。对我一个不会上树的人，似乎也不是个问题。坐树上，树叉间放一个竹篮，一种难得的采摘果实的快慰。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去做某些事，会是多么地幸福！枝头上那些橙红而透明的，便是熟透了的，摘一个，嘿嘿，一定是专捡软的捏。揭开柿盖，撕开薄薄的皮，里面蜜也似的汁液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若想带回家去，熟透的太软，就拿不成了。摘一些稍生的，回家放在纸盒子里，或者抹上点白酒，或者放里面一个苹果，不两天，就会软，就可以吃。断不可让柿子随便落地，磕伤的柿子只能切成柿干，晾晒。磕伤的柿子若去烘熟，放放，就会坏掉。

村民们采摘柿子，一定要等它们成熟，成熟的柿子先被摘下，未熟透的柿子依然要留在树上，直到成熟之后再进行采摘。去皮去籽做成柿饼，那是极好的美食，可以四季享用。柿饼的香气会充满整个冬天，我的记忆里，冬天的味道就是柿饼的味道，很是怀念母亲做的又香又甜的透着白霜的柿饼。柿子也是可以挂在树上欣赏的，那是秋天的味道啊。像桂花，太密太碎，开时，人们不可能采摘一光，不然如何香飘一秋呢？高处枝头上那些又红又大的柿子，即便熟透，也不会被摘下来，那些是留给上帝和鸟雀的。喜鹊在此栖息，越冬，或可成为它们的食物。喜鹊在，就成为毛毛虫的天敌，就不会发生虫灾。喜鹊会感恩，春天也不飞走，整天忙着捕捉果树上的虫子，保证当年柿子的丰收。是啊，给别人留有余地，往往就是给自己留下生机与希望。

齐白石画一枚柿子，一颗白菜叫作《一世清白》，画一堆柿子、一颗白菜，叫作《事事清白》，事清事明，金柿，盛世，我喜欢这种绝美的暗喻，心旗摇曳，痒痒的光芒。

孙庄村委这座无名的山冈，一盏盏红灯正在构思着喜庆，秋风扫过落叶，柿子正在枝头集结，欢笑。一场雪后，我的体内尚余空城，过时的甜言蜜语落满尘埃，撑起身体的，少不了土地的温度，少不了柿树的梦。

其实老家的院子里也有几棵柿树，其中有一棵是甜柿，变黄就可以吃，像吃香瓜，脆生生的，耐嚼。另外的几棵就是烘柿，村庄上蜂雀集结，闻香驻足，等熟了就会被啄空。

每到深秋，我回家探望，父亲就会用绑在长竹竿上的夹子，一个一个地给我夹柿子，怕夹断太多的细枝，怕磕伤了柿子，总是宝贝似地，小心翼翼。父亲去世两年了，园子已荒芜地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我也没有料理的心思，就任那几棵柿树慢慢地长，慢慢地落吧。

孙庄的万亩柿园，我可以来，这时是热闹的，柿子枝头处处是秋意。家里的柿子树一定是冷清的，它们留在寂静的院子里，藏着我凄苦的回忆，我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