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里的卖艺者

上下班的时候，得坐2个小时的地铁。

若是在人流高峰期，安检口便挤满了人，一直排到了地铁外头。这些拥护的人群里，大多数人穿得都很体面，站得笔直，仿佛在众多人里面，他们都是最骄傲的一个。

我讨厌这么多的人，迈着艰难的步子，暗暗的骂道：“中国的计划生育搞得真TM的失败。”

好不容易刷了卡，随着人潮被挤上地铁，耳边忽然想起了轻妙的音乐声，在嘈杂的车厢里，那声音显得有点弱不经风。我以为是移动电视里的声音。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近，再加上人们一边闪躲一边投以厌恶的目光，我才知道，原来是有卖唱的来了。

不过，她也不算是个卖唱的，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头漂亮的头发，脸上却脏得很，背上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我听他们说：“那些不法分子总是把拐卖来的孩子弄得残疾了，然后出来行骗。”女人的腰上还挂着一个小音箱，音箱里响着80年代的音乐，嘴边挂着麦，一边随音乐唱着，一边低着头，对每个人说：“谢谢，谢谢，谢谢……”她把手里的小包伸向众人，众人回避着，不去理她。偶尔会有人，从上衣里掏出几块钱，扔到那只包里面去。

我，当然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些时日，在地铁里看碰到一个小男孩，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像飞蛾扑火似的的见了人就给下跪，磕三个响头，便伸手要钱。虽然知道他们是来行骗的，可是当时我实在受不了了。这孩子不出十岁，人生的意义与做事的道理还不懂，性格也在定型之时，他们被叫出来做这些事情，等将来长大了，心里该是有多么的难过与自卑。身边的同事说：“你别同情，那坏人就是知道咱们心里不忍心，才叫小孩子来哄你钱的，你要是给钱，可不就是上当了吗？”我说：“如果要不到钱，他们回去后是不是要被挨打啊？”那孩子一下跪倒在我面前，说：“哥哥……哥哥……”同时用无辜的眼睛望着我。心一软，我掏出一百元递给他，说：“你起来，从现在开始，不要给任何人下跪好吗？”他点点头。然后拿着那张一百元跑开了。

我目送着这个小生命，然后看着他跑到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

第二天，我又碰到了那个小孩。当他看到我的一瞬间，转身便去了另一节车厢里。

从此，我不再相信这些所谓可怜的人，他们自认为自己的命就该这样。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再理会地铁里的这些生物，是的，我不再把他们当人看。在我觉得，人活得起码得有尊严，如果，只想用不道德，或者不等价的方法从别人那里获得金钱，真心的叫人觉得恶心。

我已经觉得自己的生活够无聊的了，上班，下班，苦逼得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每天还要做将近四个小时的地铁，青春就这样被生活消耗怠尽了。这些人还要来欺骗我用汗水得来的金钱，卑鄙。

那天，是在上班的时候，在2号线的地铁站里，一个年轻的小伙，抱着吉他，闭着眼睛，卖力的唱着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歌。很好听。在他脚下，有一个敞开的双肩背包，里面散落着几张一块的和十块的。

他不去看地上的包，只是闭着眼睛，头微微的向着上方，唱歌。

歌唱得不错。我便一直听了下去。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面前有一个人，便冲着我洒脱的一笑，那种笑，很有江湖的味道。不知为什么，我也笑了。

我说：“唱得不错。”

他摇摇头，有点凄惶，有点无所谓的样子，说：“可惜还是一事无成。”

看他的年轻，和我差不多大，在我们这个年龄上，大家都过得不是很好。记得在书里看过这么一句话：“没有谁的青春是一帆风顺的。”

我明白他的心事，说：“理想而已。”

我们不再交谈，他换了首歌，继续旁若无人的唱起来，粗大的喉结一上一下的翻动着。这段时间里，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愿停下脚来听一听，来看一看这个年轻人的理想。

茫茫人海中，那些陌生的人们，那些脆弱的生命，都有着或大或小的梦想。有的实现了，有的在酝酿，有的已经破灭。

我想，我也曾有梦想，曾经那样强烈的存在过，却不曾像他一样公之于众，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与他比起来，我的梦想与行动实在太苍白了。如果现在给我一个机会，把自己的梦想再拾起来，怕仍旧是没有勇气在众人面前大吼一声吧。

我说：“我要走了，再见，祝你成功。”

临走前，我在他包里面放了十元钱，一转弯，歌声消失在无边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