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偷”青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个节日恐怕只有不足两岁的小孩不知道，而正月十四晚，元宵节的前一天，这个夜晚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对民俗不甚了解的我而言，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父老乡亲是怎样度过这晚，但对于我的家乡，大到县级小到镇级，精确到村、组，这个范围的民俗活动我倒是比较清楚的，这（今）晚，农历正月十四有一项重要的活动那就是——偷青。
偷青的规矩很简单，月夜出门，到别人家的菜地里偷绿色的蔬菜，当然这菜地并非什么菜地都行，必须是青菜（专门做咸菜一类的青菜而非白菜菠菜之类）、蒜苗地，而这个偷也并非肆无忌惮的大量偷（近年有部分无耻之徒假偷青之名行不义之事实在让人唾弃），青菜的话就是摘七片青菜叶并以青菜叶扫身体，以便扫走一切可能催在的晦气，让晦气消失在萌芽前期。蒜苗的话就是得拔十二棵，当年有闰月的话就顺势增添一根。拔蒜苗的时候就看是否棵棵顺利连根拔起，十二棵全都连根起那么这一年诸事也就会顺顺利利，第几根断了对应的第几个月自己就得小心着点，以防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同时还得带上鞭炮，在谁家地里偷了青就在谁家地里放。这呢也就是在告诉主人家，“你家地里有人光顾了，放鞭炮是在给你报喜”，但如果主人家的妇人很吝啬，立马就出来破口大骂，那也没事，这偷青这事，就盼着你骂呢，骂得越厉害那些晦气才会越快的被赶走，同时还被赶得越干净。当然，一般都不会有人出来骂的，因为今晚偷青前的下午，几乎每家每户的女主人都会把家里积攒了半个月的农家肥全都挑出去浇到蒜苗地里。既是收拾屋子清除家里的污秽之物也是保护自家的蔬菜，另外也不失为菜主人和偷青人的有趣博弈。补充一下，还有个规矩就是，的谁家的菜你还可以大大方方的把菜拿到谁家去，用红纸带栓了给主人，然后主人就会把菜做了大家一起吃。

再说我的偷青经历吧，哎这可说到我心坎儿了，说得我心痒痒。本人已经缺席这项民俗活动许多年啦。那时就还是小屁孩一枚吧，喔，不，是小丢丢一枚。只能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姐姐后面，当姐姐的手下。朦朦胧胧的记得有一年正月十四晚上，那晚天气特别好，星子自动把天空让给了月亮，银白的月光照亮了小山村的每一条羊肠小道，也照亮了村里每家每户的菜地。姐姐央求了母亲好些次，母亲才勉强同意姐姐去，并强调不能走太远，只能在房屋周围。我呢是可以忽略的，临走了一声“姐姐，我也要去”然后就那个啥的跟着去了。要知道平日里晚上到门外端张小板凳都飞奔甚至不敢去的，因为惧怕门外的浓得划不开的黑，还有总在背后的嗖嗖的凉或者背后的脚步声，虽然什么都没有。被母亲放行后的我们一跨出房门便就着月光飞也似的奔向了菜地。遵了母亲的命令，女娃娃晚上不能走太远，于是就在房子旁边一百五十范围活动了。偏巧咱家房屋后头有一大片竹林，在月光的映衬下，白天都不怎么敢靠近的竹林显得愈加阴森恐怖，像一张饥饿的大口随时会毫不客气的吞下一切靠近它的物体。姐姐在前面跑，我就只好在后面不停的小声喊（本来就是偷青哪里还敢大声喧哗，再说一出了家门，山野里夜风又冰沁的凉，高一脚低一脚生怕栽了跟头更别说四周夜里天然具备的威严，让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那用力压低了的呼喊声也是被黑夜吓得最本能的求救声，终归也是满足了力气和勇气的结果啊）。姐姐盯上了最近的一块青菜地，麻溜额额摘了几片青菜叶，我就傻傻的问，“姐姐姐姐，这个叶子拿起组啥子啊”，偷青的使命早已被恐惧驱逐出我那幼小的大脑。只见姐姐将叶子往往胳膊和身上挥了挥，说要回去了，我却连一片叶子还没揪下来。我运气比较好，也或者是眼光十分独到，头一次偷青就相中了带刺儿的青菜。带着哭腔喊姐姐听到了姐姐说快点，我们一哈儿就回去了，那把人急的直逮着张刺儿的叶子不放。最后姐姐飞奔过来在临近的青菜上摘了几片叶子往我周身扫了扫，然后把叶子一扔，拉着我就往回跑。一溜烟儿，咚咚咚跑进了屋，然后跟妈妈描述我们偷青的辉煌战果。只是那湿哒哒的后背真不知是恐惧吓出来额额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给汗湿了的，而我的第一次偷青也就就此结束。

这之后还跟姐姐一起去把过几次蒜苗，不过我总是拔断。再后来要么天气不好，天空被春雨霸占要么就姐姐已经去沿海打工没在家过年，而我也上了初中，一个人再没了出门的兴致（虽说白天对村里那是相当熟悉，可晚上一个人我能大摇大摆一脸毫无畏惧的出门么）。再往后便是高中快毕业或者是大一那年吧，跟院子里十岁左右的小侄女和几岁的小侄儿一起去过，那次还把菜拿到隔壁婶子家做了大家一起吃来着。至今已又是六七年没感受偷青的氛围了。在这传统年味儿越来越淡的今天再回味无意间写下的童年，也是件让人愉悦的小事吧。在最后发个小广告，给我的亲朋好友领导同仁拜个晚年，祝你们羊年三阳开泰财源滚滚，双喜临门福寿绵绵。

——byuhuy

落笔于2015年3月4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