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铁环

作者：陈绪伟

随父下放住的乡村，在童年有许多趣事，滚铁环就是当年乡村的好梦。上坎屋的谭家院子，那队长的老大，长我一岁，一见面就教我滚铁环。他说要叫铁环滚的好，关键要把窍门找，左手稳住铁环，右手着铁丝钩，半空中把铁环往地下一丢，顺势一推，“叮叮当当……”铁环就滚动前行。圆圆的环，是老大从旧木桶上偷取下的箍，开始锈迹斑斑，就拿到河边用沙子搓，用石头磨，整得在太阳光下绕眼睛才算行。他还专门给铁丝钩了个木手把，推滚起来顺手地多，于是在院里、山路上、田坎边我们就有了奔跑的酣梦。从上坎屋滚到下坎屋，若遇上嚎啕大哭的娃子也会破涕为笑，然后就有一群伙伴跟在后面傻兴地追撵，比风还快。即使在冬腊正月间，滚在很冷的冰雪面上，心里仍是热乎乎的，仿佛滚出了一个哗啦啦会唱歌的春天。记得那年，生产小队修通了架子车路，高兴得老大和几个娃子，天刚开亮口，就光着脚去滚铁环。踏一路泥土石渣，沐浴着霞光晨露，滚出了杨家梁的太阳，转出了茶园沟的树梢，“叮当”出了龙洞湾的水声。铁环飞过红安小桥，骚动了溪水潺潺；铁环掠过仄长田埂，写下了快乐诗行。铁环在乡间小道绕来绕去，也绕得一路新奇：方家垭豁的豹花狗，卧着身昂着头，转着眼珠子瞅着，就是不敢扑上前；罗家院子的鬼灵丫头，跑出院坝，衔着指头盯着铁环娃子，羡慕的心思像是勾去了三魂七窍，傻呆傻呆地站在那看。随后，鬼灵丫头也偷偷拆下家里的木桶箍，拧个铁丝钩，在渭子溪路边学着滚铁环。看着一伙滚铁环娃子来了，也想显示一下，心急丢铁环的劲大了，“叮叮当当……咚”蹦起来掉进了磙子滩。滩深水面宽，鬼灵丫头干着急直眨眼，这时老大和几个娃子笑得前俯后仰，嘴里还呱呱“女娃子，滚铁环；天天滚到水里边”。鬼灵就是鬼灵，见笑不惊，甩甩小辫子，小计上心来。跑到学校借来一块“U”形吸铁石，拴上长绳，丢进河滩中央,“当－－”，铁环吸上来了，羞得老大几个一溜烟地跑了。乡村的铁环，不仅仅是乡村娃子的伴儿，还是来自于那个废弃木桶的年月。当铁环的外侧磨得锃亮的时候，乡村娃子的技艺也就有火候了。滚上坡推前环，滚下坡钩后环，环不倒人不乱；在场院里，内旋铁环甩好远，环会主动滚回来；若把铁环翻滚着抛向高空，在快要落地的瞬间，轻轻一点一推，铁环就会乖巧地向前滚去。乡村的娃子，闲时，把铁环套在脖子上，是闪光的项圈，像一个梦的精灵；走在路上，拿在手中，刨草打狗，是护身的法器，像一个生者的心思九曲；滚在路上，“叮叮当当”响，是风铃的山歌，像一轮飞旋的红日。乡村的铁环，滚过冬日晨曦，压过夏天骄阳，剪过一地霜花，裁过美好春光。乡村的铁环，滚动着童年的欢乐，也滚动着娃子的记忆。穿过小草树荫，穿过麦熟稻香，寒冷饥饿在景物移动下纷纷退却，纯真好奇在耳边的春风中较劲呼唤。乡村的铁环，滚出了无边无际的庄稼，泛着那绿色的波浪；滚出了五彩缤纷的野花，散逸那醉人的芬芳。铁环是那时早晨的太阳，滚动思恋着今天车轮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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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铁环童年趣事短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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