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天山之大》

中学地理课肯定学过关于天山的知识，知道它横亘于新疆中部，还依此划分出了南北疆。六月里，平身首次进入新疆，行前咨询去过的朋友，说是记不清具体线路了，反正就是在天山里绕来绕去。不就是一座山吗，如何在山里耗上十天半月？中国最大最高的喜马拉雅山脉几年前曾经翻越过，车盘上北坡再俯冲到南坡的那一个个口岸不都是只用了半天时间。

糊里糊涂地就开始了旅程。草长莺飞的季节，新疆朋友说先去天山看草原，那里草绿百花开。乌鲁木齐西行到油城独子山市掉头向南，车轮碾上横切天山的独库公路。这条战备路刚恢复全线通车，从北疆南缘的独山子到南疆北缘的库车全长547公里。行车途中，天边隐约有一抹雪峰，那是天山无疑。

很快钻入层峦叠嶂的山心里，清一色绿草严严实实包裹掉所有山头，背阴山沟里密集成窝的云杉林时常会冲杀出一两簇来，那样子颇似一支支收拢后的纸伞竖插于地。翻上海拔3400米的哈希勒根达坂，山间遍野皑皑白雪。穿过喀什河边的乔尔玛镇，遇上一拨拨羊群阻道，时值转场时节，马背上的哈萨克人驱赶羊群用的不是通常的鞭子，而是把高举手掌里两只空矿泉水瓶捏得劈啪作响。落到山脚，我们向南去巴音布鲁克。迎面湛蓝天幕下立着一排望不见首尾的雪山，像冰袍雪甲的仪仗队那般整齐划一。进山的路已走了近400公里，猜想过去它们是天山南部的最后一道屏障，翻过那里的雪山应该就是南疆塔里木盆地的北缘。

巴音布鲁克景区宣传资料介绍，草原地处山间盆地，四周雪山环抱，面积2.3万平方公里。区间车行走50分钟到了开都河上游，站在山头俯望，眼前地势平坦，辽阔无埌，遍地植被由纯粹的牧草组成，显得圆润柔顺。下午六点钟的阳光泊在纵横交织的河曲上，湖泊沼泽俨然遍地玻璃那样折着光亮，山包、吊桥和羊群成了小人国里的情形。极目西面，开都河划着弧线蛇行而来。

我们好像是择日而来的嘉宾，翌日上午西行那拉提草原的路上，司机说昨晚宾馆老板眉飞色舞，称他的宾馆已经是世界遗产了。我们巧遇第37届世界遗产大会召开，捆绑“申遗”的天山昨天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

昨晚上网恶补地理知识。知道天山山系由三列山脉组成，从北往南分别为北天山、中天山和南天山。昨天没瞎蒙错，巴音布鲁克地处南天山的北坡。

巴音布鲁克西往那拉提也就百公里之内的路程。那拉提山地草甸地处中天山，是发育在河谷阶地上的中山草场，南接那拉提高岭，势如屏障。区间车翻上巩乃斯河阶台地，那拉提山北坡景点“空中草原”的绿毯上百花怒放，溪流纵横，山麓云杉林暗郁苍翠，雪线上坐着胖墩墩的白山。这里和昨天看到的彪形大汉形象有着天壤之别，四下里洋溢着江南的俊秀与玲珑，很有亲和力。

第三天继续西行，去了特克斯的喀拉峻大草原。喀拉峻在哈萨克语里意为苍苍莽莽，和此地景象极为熨帖。这片草原因盛开五种颜色的花朵，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命名为“世界五色花高山草甸草原”。苍茫草原上，柔缓山岗波状起伏，气势恢弘。精致的草甸锦缎般折射着阳光，峡谷里列队延伸出来的云杉颇似点缀于一道道山岗乐谱上的音符，和纯然一色的牧草在形态上、色彩上形成强烈反差，它们交替变幻着节奏，向天际线一波波席卷而去。

第四天，我们向西南溢出，访问了西北边陲县昭苏的夏塔古道，它是古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支线，唐朝玄奘赴天竺取经跋涉的就是这条道。因为毗邻天山山脉最高峰托木尔峰，地势高峻，区间车在漫长的行驶途中，伴随峰峦重叠里奔泻出来的夏塔河，穿森林过草场，渐渐逼近高山峡谷地貌。此后我们骑马去木扎尔特冰川，牵马的哈萨克小伙子说，有年10月，在冰雪未消融而降雪还没来临的季节，他为驴友带路，徒步7天穿越过这条峡谷，抵达了天山南麓的阿克苏。

国境线上锲子那样一直插到新疆东部的天山山脉，至此中国部分已到了尽头。从这片最宽厚的部位，我们掉头北行，赴躺在北天山盆地中的赛里木湖。当我们从南边的果子沟翻上科古琴山，高山冷水湖畔的草原满目新绿，漫山遍野黄花点点，牛羊成群，真正一幅水丰草美牛羊肥的民俗画卷。

天山的植被茂盛葱郁，覆雪山头下便是绿毯一样的草原、草甸、草坡，背阴山坳里总有墨绿的云杉林窝着，除了大小路径，不挂白不露土，就像一个打扮清爽得体的人。外形整洁清楚，颜色明快单纯，愈发增加了它的广袤无际。

我们行色匆匆，在天山里前后钻了8天，直到向北进入博乐县那天，才摆脱了天山的围堵。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大家浑身上下绿意尽染，眼睛冒出来的光似乎都是一种叫满天星的草原小花。

在中国的大山脉里，喜马拉雅山脉、昆仑山脉显然排位在前，但它们都高寒难当、氧气稀薄，大山丛中不合适永久居住，那么几条南北穿行的高峻垭口，非探险家、登山家和科学工作者，一般人无力流连其间，无法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天山山脉长2500公里，南北宽度近350公里，约占新疆面积的四分之一，幅员辽阔。尤其关键的是北疆的准噶尔盆地西部缺口洞开，大西洋和北冰洋水汽得以长驱直入，成就了西北干旱区里天山这样一处湿岛。崇山峻岭之间散落的那些个盆地、谷地因之土壤肥沃，水丰林茂，草旺花盛，堪称人间天堂。

等到我们出天山北行、苍凉沙漠和戈壁包裹周身时，途中已经跳出三界外，心服口服地认定，六月天山是新疆最魅惑人的所在。能拥有如此之大的一块天成翡翠，是华夏子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