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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历史尘封的往事

作者：安宁

伴随着2008年的到来，我的父亲也迈过了人生70岁的门槛，所谓古稀之年。无论是从他弯曲的脊背，还是从他写满沧桑岁月的面容，作为儿子，我都能感受到他日渐衰老的明显迹象。
说实在的，在他69岁以前，我心里一点也没觉得他有多老。但最近一段时间，我有时候是在躺下休息的夜里，有时候是在即起的黎明，不时会、而且不是一次，在心底生起淡淡的哀愁：父亲老了，父亲......
他是一个普通人，但他曾经见证了一段岁月，或许随着时光的流逝，这将成为尘封的一个历史角落而无人问津：1956年7月，我的父亲考取师范学校，1958年8月，省教育厅指示二年级学生提前一年毕业分配，急赴杏坛。在公元一千九百六十二年上，在任教5年后，在共和国面临一段艰难岁月的时候，在当时“精兵简政、支援农业生产第一线”的口号下，23岁的他，在那年的6月，和共和国许许多多的年轻人一道，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在当时的县教育主管部门办理退职证明手续后，放下教鞭，退职回家。
芸芸众生中，少了一个教书先生，多了一个新式农民。
后来，我背上书包，成为一名小学生，那时候，面对班级中那些人家爸爸是老师的孩子感到那么羡慕，觉得人家真是神气，而我的“大大”（农家子弟不叫爸爸）却不是！
再后来，当我知道我的父亲曾经是老师的时候，也些微地满足了我儿童的淡淡的虚荣——我为父亲当过教师感到自豪！尽管成长岁月中一直伴随着我丝丝的惆怅。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记得1985年的金秋，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今天，早已走过而立之年的我，仍然记得那个胸中怦怦乱跳的少年。课间玩耍的时候，我的老师在教室里给我一纸通知，并告诉我：别弄丢了，给你爸爸！我是跑着回家的。懵懂的少年，站在篱笆栅栏做的家门外大声呼喊：大！大！！你又要当老师了！你又要当老师了！！
……
长大后，我知道了那叫调查摸底，是不算事的。父亲告诉我，在我很小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调过查、摸过底，上一次是在1979年。但我那会是小孩子，没有印象。
流年似水。
眼下，当年的父亲熬成了爷爷，儿子做了爸爸，儿子的儿子也成了小学生了，听说自己的爷爷也曾经是老师，孙子也觉得爷爷好，他也感到兴奋，从他的神态中，我不是仿佛——而是的的确确看到了25年前，那个秋日的我自己。
在儿子“那爷爷怎么又不是老师了呢”的质问声中，我不知道如何作答。那段历史，8岁的他会理解吗？我要是告诉他：1962年下放的老师，必须得是1957年12月31日前参加工作的人，才能再成为老师，他会明白吗？或许，再转过多少个岁月年轮以后的时候，他大概或许可能也才能会理解。
对那段历史，一位伟人好像曾经说过：我们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民！我感到自豪的是，在那个群体里面，居然有一个年轻人竟然就是我的父亲！
人生暮年的父亲，现在是新农村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民。年轻时他无愧于时代，回乡后，饱尝辛酸。不善营生的他，节衣缩食，辛勤劳作，把自己的儿子供到了大学毕业。他告诉我：老天眷顾，自己曾经的理想在儿子身上实现了，儿子清清白白地做人，认认真真地做事，这辈子已经很欣慰了。
见证那个时代的那张《退职人员证明书》，父亲转给了我保管。一再嘱咐我，别丢了这个，别让我孙子长大后，以为他爷爷犯过什么错误，让后人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灰土色的草纸，已显斑驳和破碎，像刻满皱纹的脸。
历尽铅华，那就是父亲灵魂清白的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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