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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洲·银洲》

作者:陈驰


题记:电视上沙粒沙沙,杀了两座雪山,摇椅摇空。

我中枪了,雪的子弹。

带伤回银洲,谁疗养?这么大的雪,不见爹娘。雪的手巴掌,把他们深埋,风捎回口信,他们在雪中发芽了,在银洲的枯枝上绽放,这两瓣冰心。我中弹了,我躲不过银弹的射杀。我倒下的地方,两瓣冰心破碎,雪花巴掌大,捧来老爸一头黑发,捧来老妈笑若烟花,我中枪了,一把抱住银洲白大褂。

发烧。教堂无忧的钟陪护,还有高台庙含盐的石板路,它见雪就化,不等流浪汉唱完一首要饭的歌。雪没等融,流浪汉没等收嗓,我的心已唱响柴河绝恋。

河边捕鱼,捕到爱,有水不蜷缩,蛙鸣鱼游点燃渔火。泪当油,岸当泪。没有钱,就写诗求爱,将水妖掠走,那些诗一首也没靠岸,每次想柴河我就渴得冒烟。雪落柴河,河底的鱼群像情诗一样游吗?雪是一串串透气的气泡。

我的孩子管柴河叫海,提醒我带他去找爷爷奶奶,最低处,源尾,才叫海。所有的江河湖溪,有家都该要回。

雪巴掌大,抓紧河流的石头,渡口怎渡发烧友,再回头,搂桥杆,已难寻点滴河泪,抵到心的码头。雪在飘,钟声燃,我在烧,冰速融,似水流走,一尾尾的柴河鱼续逝水:浪奔。桥守。

我中枪了,不知谁扣的板机。我不想挨第二枪,又渴望爹妈,索性化身自己为披一身雪花的喜鹊,对银洲唱: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婆娘,怎敢忘爹娘。

银洲雪飘飘,爹妈笑呵呵,“闷倒驴”一口闷三碗,呵呵飘飘。

吞种子吞泪珠。长劲儿穿钉子鞋,重放金,轻放银,逃离银洲。喜欢风,通过绿邮差,呈递一封诺。

然后狂奔。披件红衣,和风聊天,和天聊梦不减速。和梦聊梦。

看到,一群喇嘛走过了,互聊互拥,步向跟天握手的远方:庙。

抽空回回头:

爹的额头妈的奶怀,更打硬我的腿,若无若有,他们脚底一直吱吱呀呀地喊疼——儿吔,回!

一声声的疼,脚疼上心头,给所有走过的每处,都呻请银洲地名:柴河晚渡、白塔横云、帽峰云树、蓬渡风帆、山廓朝烟……炊烟飘,我进梦。

梦醒何处,回银洲。

回到银洲,到处寻家愁。愁更愁。银是那块银,洲不是那个洲,山水不是,人不是,离开一步,万重山过。不该离开半步,不该在外很拚。不该让爹妈等儿等得稻子钻进泥土,弓成了虾,抱紧球心。

我是一羊孩儿,偷换了狼心。

一双脚,劲劲,在沙漠上漂移。找绿洲找毯房找老爹阿妈,找挤奶的姑娘……谁指路。

找挤进鞋子的一块石子,它硌得脚底出血。

这颗石头,是不是,从银洲一直就偷着跟随。

找时,有首歌,只记住一句——

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

我是不是跟自己走不到头的一颗石头,或走到底。

在沙漠,寻找自己。银洲是面镜片。

一只鸟来对话。

它叽叽,我喳喳,它说它,我说我,自言自语胜似对话。

它做窝的树被人伐了,鸟蛋变成心碎。我的银洲被我丢弃,我化身孤儿。我微低着头对鸟说:能带我飞吗?

鸟儿摇头:你没有翅膀。鸟儿叽叽,羞涩地梳理一下翅膀。

我:带我飞吧,去银洲,找到一棵树,你做窝,我护树。

鸟儿摇头:银洲的树多吗,楼更多。

我的脸落下阴影,笑容破碎。

一个我和我对话:要翅膀还是要树。要银洲,(说这句时,叹气)要树。鸟儿来吧。

我走了多久,银洲抢救多久。我好像弄错了出发的目标,那么,谁开药,更少副作用?雪飘了,调准教堂的钟点,钟声响了,我是风贴在钟上的蚂蚁,看到缩写的城廓,一滴柴河。小时候,小伙伴们一起在河边打水漂,用碎陶片,在河面画滚滚的麦浪。

滚滚的麦浪上,找不到一片陶片的去处,我们下落不明。

走了多久,麦子的尖们互相扎疼对方,却找不到对手,疼的不明不白

雪来,我省了一把伞。雪让我有了更多晴空,找到回去的时刻表。

时间藏在雪片上,轻是轻,要为它写首诗不好找诗眼。天越冷它飘得越低,接地气了,我只能双膝跪地,跟银洲连线。头上,更大的雪团携来残阳。那么多不好的消息银洲传给了我,有一些叫亲人的雪花融进大地,我只能在碑外:冷祷。

雨,雨加雪,雪,雪凛冽,心结冰。

预知的,不一定来,无料的,猛烈敲门,菊花喜雪,双舞,然后融与陨。银洲让柴河在岁月中沸腾,一滴复又一滴,打湿菊和雪的含义。

省一把伞,结冰的心渴饮春潮。眼下,遮不住渴望之雪从天而降悠然扑怀。融了化了,谁和谁抱成团,变成一体,却是雪的高姿态。人活一场雪落一场,银洲破冰成船,划进月光之海,这里的岸,银的宫殿,供奉一首散文诗,保守幸福的神秘。

省一把伞,雨和雪抱在一起构成怀抱,等醉在其怀的人。

日子枯瘦,所以雪肥,雪人之手召唤到呼啸的动车?

银洲有动车发动,游子归途如虹。

当银洲被喧嚣吹过风,角落不再释放恋爱霜味,雨泼酸,雪扬霾,雾泼酸扬霾,几多关注银洲的眼珠子,一个个爆炸,或失明。银洲被动车爆光,拍裸照,疼的发昏的不是银洲是精心打开银洲之窗的盗光者。

银洲被雪覆盖的圣洁,经动车扫荡,羞涩的甜蜜将陷进暖冬,春风不渡,日子长肉了,雪减肥了,心窗灰飞了,蜷缩的旅客醒了,天亮了。

雪人之手举起来了,银的,金的,太阳笑了。

60年代,南北两根铁轨打磨银洲的寒光,磨亮我们姐弟的嚎叫。

妈生了六妹,高粱玉米让妈仅挤出几滴红奶。趁六妹会哭,爸将她送给看麦地的齐爷。妈松手时,轻得像要飞。落进麦子地,去抱稻草人。大姐带我们在齐爷家的麦地踩出一条泪路,几乎被麦子踩死。

秋深深,我家又收获齐爷的麦子,又重获六妹。大姐抱着六妹我们齐刷刷跪成齐爷的麦子,风从齐爷的抬头纹吹落麦粒。吹落牙齿后,齐爷睡了,爸从齐爷烧剩的灰中捡出两块骨头,一块埋进麦地的地头,一块埋进我家祖坟。

70年代后,爸带我们紧挨着齐爷的麦地开出一片自留地。

2000年,六妹去了美国,和银洲隔条泪汪汪的太平洋。

想六妹,我们就抱稻草人。

六妹在窗口,送我远行。

我走出百里,再回头,六妹漂洋过海,她以送我的方式送她自己。

失而复得的六妹,吃粮不管穿,一只毛毛虫吓得爆哭,怎就学会了凭窗远眺?

送我走过的草地,现在变成孩子的游乐场,六妹的身影已飘到大洋彼岸,但她凭窗送我的脸庞,有些像走进天国的大姐。啊六妹,转身走吧,从她隐去的背影,会传回她一家三口朗朗的笑声,她唱的乡歌在太平洋上飞扬。

天上的云彩,不要飘忽,给银色的飞机让让道,闪烁的星星,快带六妹一家落脚到有果园的福祉,要桃园不要世外,不要带他们去一个很少有人迹的荒地。

六妹的家最好有个落地窗。马嚼夜草,鸡啄碎米。亲人互望,蜂蝶捎信。看看晚风怎样装饰劳动归家的六妹夫妇的倦眼。

深夜的雪,在六妹家的窗前筑起心桥,亲人互动。

想六妹,我们就抱稻草人。

银洲南边的帽峰山此时——

更绿。我。我在山上丢了一颗星,叫大春。

大春是孩子王,带我们打地盘。占了柴河两岸,占领银洲,等占了帽峰山,我方很拚,打碎敌方最高首长七根肋骨,大春担了罪。被拘留一年,两年后,参军上了珍宝岛。胜利的消息传回快半年了,他爹被召到北边的军营,带回埋骨他乡的大春。

满山的鸟鸣,吹响昨天的冲锋号。

他爹把大春埋进帽峰山,边埋边喊:春儿,吓不着,春儿,吓不着!

喊声被帽峰山吞掉。

十一

银洲的蚕,为长翅膀将自己投井黑洞。

经万般的苦。为更软地飞,在雪中增肥。当爱来了,已沉陷困局。

蚕认识蝴蝶认识冰凉花,认识自己吗?它从山谷飞来,那么低,躬身找落点。它的梦是翅膀。

在壳内备战多久,能飞一下。爱一下。到火山口落一下。

多肥算瘦?多瘦能飞?第一天长翅膀,第二天做爱,第三天,跳崖,以为是早晨,是傍晚。逃出困局了吗,银洲的蚕,对雪张开的弓,没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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