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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幸福的选择》

作者:李明剑

如果问:幸福是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答案,即使是同一个人,他(她)此刻的回答也不是答案的最后结果。这让我们自然而然想到斯芬克斯出的那个谜语:谁?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黄昏三条腿?你想想,人本身都在不断变化,人的幸福感觉怎么会一成不变呢?

那么,幸福到底是什么?我想,只有到了人生的弥留之际,挥之不去的往事水一样从眼前流过,也许人们才会真正地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幸福的答案千奇百怪,五彩缤纷。

如果又问:获得人生幸福的途径是什么?这又是一个难于回答的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我的理解是:选择!

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选择无处不在。考什么样的大学,学什么样的专业,找什么样的工作,组什么样的家庭,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选择。选择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比如处境,比如阅历,比如爱好,比如亲情等,但最后决定选择什么还是在于自己。不管选择的过程多么煎熬,也不管选择以后得到的结果是喜是悲,选择的那一刻,谁也没有理由拒绝那种可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选项。

我的父亲,崇尚老庄,亲近自然,在单位很不受某些领导待见,最后弄得到手十多年的一个中层位置也丢了。很多人为他惋惜,但他却不是很在意,只是偶尔看到自己工资单上的数字少得可怜的时候发发牢骚。父亲调侃自己说,当年如果他也遵从所谓的官场潜规则,稍稍曲意迎合一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还在为温饱挣扎的窘境。父亲常常给我们讲故事,讲到激动处,就会眉飞色舞地向我们描述他的美好未来,说,如果我们当地再出几个走向全国的作家,他一定会是其中之一。自古成大事者,都是那些心底无私、胸怀天下、敢于担当、为凡夫俗子所不容的心灵孤独之士。“微斯人,吾谁与归?”父亲说得很文雅,也很自豪。

父亲讲的故事中,与选择有关的故事有两个。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叫桑桑,桑桑的故事是这样的:

小时候,娘叫她桑桑,村里人也跟着这样叫。十八岁那年,桑桑考上了京城的一所大学,毕业时,娘写信要她分回来,信上依然叫她桑桑。

桑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小名的别扭了。她留在了京城。

去单位报到后,桑桑回了一趟家,坐火车,换客车,又走了十几里山路,到家时,娘在门前喂一只黑母鸡,那黑母鸡很肥壮,丰满的羽毛油油发亮。弟弟正赤膊劈柴,太阳把弟弟赤裸的脊背晒得通红。

“娘!弟!”桑桑动情地喊了一声。

听到桑桑的声音,娘和弟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弟弟跑过来接了桑桑手中的东西,娘在原地没有动,目不转睛地望着桑桑足有两分钟。

桑桑看见娘的眼睛湿润了。

“进屋吧。”半晌,娘对桑桑说。

桑桑在家只小住了几天便要走,娘从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杂木盒子递给桑桑,说:“黑母鸡生的……”

“留着养身体吧,京城这东西好买!”桑桑望着娘憔悴的脸,鼻子发酸。

娘和弟弟把桑桑送出山来,桑桑临上车时,塞给弟弟一把钱,呜咽着对弟弟吩咐说:“让娘多吃点好的……娘都是为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客车开走好远了,桑桑探出身子来,回头还看见娘和弟弟站在黄尘中,但娘脸上有两串泪珠她没有看见。

桑桑再次回来是四年后,弟弟已经娶了媳妇,还给娘添了孙子,但娘却已是满脸皱纹,背也驼了,微风吹过,竟也怕冷似的颤抖。黑母鸡仍健在,弟媳说:“亏了婆婆操心!”

桑桑走时,娘照样捧出那个半尺见方的杂木盒子递给桑桑,说:“黑母鸡生的……”

“留着养身体吧。”这回桑桑望着娘哭出了声。

娘硬要塞,桑桑执意不收。

桑桑返京城不久,弟弟写信来说娘死了。桑桑匆匆赶回家,娘已入土,娘唯一带走了那个杂木盒子,盒子里满满地盛着鸡蛋。

“娘留了什么话?”桑桑悲痛欲绝。

“娘说:‘把黑母鸡杀了给树蔸吃!’”树蔸是弟弟的儿子。

桑桑疯了似的跑上山,在娘的坟前傻呆呆地坐了七天七夜,任弟弟和弟媳怎么劝也劝不回去。

第九天,桑桑脱下外衣,在袖口处打了两个死结,往衣袖里塞满坟土,带回了京城。

第一次听完这个故事时我潸然泪下,桑桑母亲的希望和失望在故事里杂乱无章地碰撞,撞得我的心都要碎了。母亲的希望处是为桑桑做出了选择,母亲的失望处是桑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选择的冲突使母亲凄然离世,也让桑桑一辈子背负起对母亲的愧疚。

你会怎样评价和理解桑桑母亲和桑桑的选择呢?

如果你一时还想不清楚,就让我们来听听木木的故事吧。听完之后,你的思绪也许会清楚些,当然,也可能会更迷糊。

抬头看不见天,头顶全是叶子,红的、绿的、黄的叶子。四周是密密的树林,木木挑着一担柴火,在蜿蜒的山路上艰难爬行,手脚都被山道两旁锋利的芭茅草割得血迹斑斑。

“呼呼——”前面窜出一条凶猛的毒蛇,吐着毒信,沿着山路向木木冲来。木木的心重重地抖了一下,流出心房的血冷却了他的全身。

“爷爷——”木木惊叫了一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毒蛇在他前面两步远的地方被惊叫声吓得窜逃到密林中去了。

木木战战兢兢地爬出密林,就看见了半山坡上一个摇摇欲坠的草棚子,棚子旁边,爷爷正放下一担柴。

“爷爷——”

爷爷急步跑近来,一边接过柴担,一边喘着粗气。

“又不听话,怎么不在棚里读书?”

“我怕。”木木哆嗦着。

“别怕,有爷爷呢!”

爷爷一把将木木揽进怀里。木木看见草棚子周围,小山似的堆满了柴,它们是钱,它们压驼了爷爷的背。

夜晚,木木紧挨着爷爷躺在草棚里,黑帷很厚,野风更狂,四处都传来令木木毛骨悚然的声音。

木木感觉一线冰凉:屁股——大腿——脚背——

木木惊叫一声跳起来,爷爷也跳起来,把他护在身后,一条毒蛇昂首曲身向他们逼近。

爷爷口中念念有词。突然,爷爷伸出右手,捋出左手,把毒蛇泥巴一样地甩了出去。

木木软跌在草棚里,抱住爷爷的腿:“爷爷,爷爷,您就把伏蛇的绝招传给我吧!我求求您啦!”木木第九十九次恳求。

“这是山里人的本事,爷爷想你离开大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爷爷第九十九次没答应木木,泪珠里含着光,很亮的光。

几年后,木木北京林大毕业回乡,自办蛇场当了场长。他心里印着逝去的爷爷和莽莽大山对他的深情呼唤。

木木的故事和桑桑的故事恰恰相反,母亲让桑桑回归故土,桑桑却选择了离乡而去,去得那样悲壮;爷爷让木木远离大山,而木木却愿意回来改变大山,回得那样毅然决然。唉,选择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人生每选择一次,就会增加一次机会成本,选择了此就是舍弃了彼,舍弃了彼,就是舍弃了人生的另外一种未来和境界,就像博尔赫斯《曲径分岔的花园》。通常来说,未来是未知的,但滚滚向前的生活洪流推搡着无奈的人们不停地为自己甚至为别人做着选择。让人们痛并幸福着。

写到此处,我豁然开朗,对“吾谁与归”的父亲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还不等父亲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我给您讲的故事续了条尾巴:

又过了几年,木木蛇场的系列产品畅销海内外。二○某某年,木木被评选为全国年度经济人物,当现场记者问及他的创业经历时,木木犹豫了半天,敏感的记者知道有猛料要爆了,步步追问,手足无措的木木终于公开了一个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他创业的启动资金是北京一个女老乡捐助的,记者还要追问那位女老乡的姓名,木木却怎么也不肯说出来,他说,他不能违背对女老乡的承诺……

父亲笑了,生活哪会那么巧呢?

我说,不是巧,这是我为桑桑和木木选择的一种弥补,让他(她)们的人生都少些遗憾!

父亲说,桑桑和木木当年长辈的话都不听,今天怎么会听你的呢?

我一时无语,沉默之际,耳边悠然响起了一首当地家喻户晓的民谣:

青草青,

背起褡裢上南京。

南京买丝线,

杭州买花针。

丝线花针买成了,

送郎鞋子做得成。

日里做鞋怕娘看见,

夜里做鞋到五更。

松明点灯又怕熏黑脸,

十斤茶油点半年。

鞋底打的胡椒眼,

鞋面扎成鲤鱼鳞……

歌声纯净、缠绵,让人怦然心动,也让人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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