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

故乡的春并不特别，挨过料峭的初春，便是山花烂漫的仲春了，这时的气候最是宜人，孩子们脱下厚重的外套，换上明艳的轻衣薄衫，恣情肆意地在花间穿梭，在河边流连，在田野奔跑。

我们那的河滩（当地人称外滩）是长江支流冲刷下的小滩涂，此时冰雪早已消融，河水清澈且和缓，绿油油的小草地毯似地将整个滩涂铺得满满的、软软的，草间点缀着色彩斑斓的小花，黄的、粉的、蓝的、紫的……在沿河而建的大堤上俯瞰，俨然一幅秀丽的暖春美图

。

儿时最爱此处春光，周末邀几个小伙伴，带上食物和炊具，一路叽叽喳喳，走走笑笑，很快便翻过大堤抵达“外滩”，搬几块石头架着锅子，就能造饭。柴火是现成的，夏季涨潮时冲积到堤身石缝的树枝和碎木经过浸泡、风干、曝晒，成了最合适的易燃物。蔬菜也有现

成的，一种叫泥蒿的野菜隐藏于草丛中，女孩子们找寻找寻，不多时便能采摘小半篮子，理好洗净，就着腊肉炒熟，既鲜且香，其美味可口言之不尽。当季鲜蔬如蚕豆、土豆也是不可少的，随便加油盐炒炒煮烂便是佳肴。河鲜更不必说，男孩子到河边抓几条小鱼就能成

就一锅鲜鱼汤。我是没机会掌勺的，自有厨艺拔尖的小伙伴，打下手的间隙，我喜欢躺在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胡思乱想。调皮的男孩从河里舀水洒在女孩们衣服上，引起阵阵追赶笑闹，直到“吃饭了”的呼声传来。伙伴们围坐一团，草地上小学生烹制的饭菜谈不上色

香味，看上去还比较粗糙，但在这蓝天绿地、鸟语花香、潺潺流水的天地间用餐，显然比家里更有滋味。记不清是食物带得不够，还是我故作矜持，总之碗碟皆空我却没觉着饱。那时没有过度包装，食物吃个精光，锅碗瓢盆在河边洗干净，仍旧打包收好，虽说人多势大

，却也轻轻地来净净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不留下一点垃圾。

田野的风景虽不像“外滩”这般丰富，却也独特实在。相较桃花和油菜花，我更喜欢一种大人们称之为“劳子”的野花，这花生命力顽强，春风吹暖田野，它便安家落户，大片大片地生长，盛开的花朵呈球形，花瓣尖是紫红色，往下渐变成白色，其枝叶又繁茂翠绿，远

远望去像紫红色的珠子落在青玉盘上。这花还有个好处便是花柄纤长且有一些韧性，用来编花环再好不过了。捡柄长的花朵采摘适量，分成三束，像编麻花辫一样编织，起头的地方用柳条皮儿系住可防止散开，其间不断添加花束，为此我总要挪窝多次，也可以事先采摘

足够的花朵。待长度足够，将首尾连接，仍用柳条皮儿系住固定，一个漂亮并散发清香的花环就做好了。

“劳子”的嫩尖摘下来能当绿蔬吃，和泥蒿不同的是它的损耗特别大，即使满满一篮炒熟后也只浅浅一盘，味道甘甜爽口，纤维含量高。怀儿子那年，我们一家人在上海郊外踏青，惊喜地发现了一片“劳子”，与家乡的比起来，它们显得肥美不足、干瘦有余。编花环是

不能了，一是花朵稀少干瘪，二则缺了童年那份心境，只采了一些嫩尖去哄哄我的味蕾，让熟悉的甘甜带着我的思绪回到纯真的童年，回到故乡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