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千万别回头

小妹你千万别回头

阙腾桢(深圳)

认识小妹很偶然。

那天天空湛蓝湛蓝，几缕薄薄的白云悬挂在天空特像少女头上飘动的纱巾。阳光很温柔风很温柔。

某公交上落站车来人往，我打算乘车去拜访老乡，这时一位少女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少女坐靠在上落站护栏上，看上去个子很小，脸色白晰，乌亮的头发瀑布般披在肩上，目光游移不定。原先侯车的一拔人都乘车走了，新来乘车的人也走了不少，唯独她一动没动。

大概是新来深圳的淘金者！当时我正在某媒做临聘记者，出于职业的习惯，我上前关切地询问：小姐你想去哪里？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看我，然后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

这下更引起了我的好奇。一种非要她打开心扉不可的欲念油燃而生。听说我是记者，她总算启动了那薄薄的嘴唇。

她说她来自内地某农村，今年18岁，母亲去年病逝后就独自来了深圳，在一家制衣厂做制衣工，昨天被老板炒了。末了，她便请求我带她到华强北人才市场看招聘广告。

我指着一家服装厂的招聘广告要她记下工厂地址、联系电话和联系人。最后我递给她一张名片。

过了两天，她打来电话说那家服装厂录用了她。声音里充满了对我的感激之情。

半个月后她在电话那头问我星期天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陪她去荔枝公园玩。我说你不怕我是坏人？她说她有话对我说，她要认我作哥哥。看来无法拒绝。

荔枝公园星期天很热闹。我们坐在湖边的石板上。她凄楚地说，我对不起你，我欺骗了你。我在制衣厂做了半年之后，被同乡骗到深圳的一间发廊做洗头妹，没几天发廊老板便逼我做那事，我不肯，老板就把我身份证扣下，还打我。我被迫做起了按摩女，每次我都极不情愿，老板就生气说要把我卖掉。你说告他？他到处都有关系，我举目无亲无钱无势怎么去告？我没法，只好在心里盘算怎么取回身份证逃走。有一段时间我就假装很乐意做按摩，发廊的生意红火了起来，我趁机要回了身份证，第二天天刚亮我就爬窗户逃了出来。我本来打算回家，可是又没有多少钱，重新找工作又不知到哪里找，那天就碰到了你……小妹已然成了泪人。

听完小妹的叙述，我陷入了沉思。小妹泪眼朦朦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认为我坏，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我说不是的，我在考虑你为什么这样不幸？

小妹又一次勾下了头。

几天之后小妹又打电话对我说，我不想在那家制衣厂干了，我受不了了，每天晚上同宿舍的女孩都在谈论金丝雀、鸡婆、坐台女、发廊妹……

我说人家又没说你，再说人家又不知道你有那段事。我安慰着她。我真担心她重蹈覆辙。

终于做满了一个月，小妹领到了工资，很高兴，打电话来要请我客，我说什么也不同意，我怎么能入让她破费呢？见我拒绝了她一片好意，她就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太没有自知之明了。接着她就在电话那头喑喑地哭。没办法，我只好答应她到某个食街大排档吃个便饭……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妹兴冲冲找到办公室告诉我，老板让她当车间主管，她信心十足地说以后她要学裁剪、学设计，目光里的忧郁一扫而光……

哦，小妹，祝你勇往直前，走向成功！我在心里默默为小妹祝福。

1994年7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