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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头

作者:谭贯文

我有一种情愫,一生都挥之不去,那就是对枕头的偏爱。也许是童年的苦难、少年的漂泊、过早的离家闯荡、使我对枕头产生了依恋。

小时候,父亲在外县工作,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兄妹四人,那时候奶奶还和我们一起吃饭。母亲在车缝社工作,一个月收入不到三十元,父亲收入不到四十元,他把一半工资寄给母亲,我们六个人就在每人平均不到十元钱的境况里生活,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

童年的记忆里,枕头是没有的。睡觉时把衣服脱下叠好,放在头下一枕,便呼呼睡去。有一次到一个小朋友家,见他床上有一个精美的绣花枕头,羡慕得要死。回到家也缠着母亲要一个这样的枕头,母亲答应了,她到野外砍了好多芭蕉叶子回来,晒干并剁得碎碎的,找了一块二尺来宽的灰布,车成一个长方形的口袋,把碎芭蕉叶灌进去,封好了袋口,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枕头。那晚睡在这个枕头上,我竟然失眠了。也许是头碰到芭蕉叶时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让我感到陌生,还是枕头变高后让我感到难受,总之,翻来覆去在床上就是睡不着,那年我八岁,小学刚刚读到二年级。不久,外婆从城西到我家,那晚下大雨,外婆只好在我家留宿,妈妈比较为难,把我们家唯一最好的枕头(那是妈妈结婚时的嫁妆、里面是木棉花的枕头,其中一个爸爸带去了外县)让给了外婆,外婆说:“木棉枕头我睡不惯,就睡阿文的吧!”外婆睡我的芭蕉叶枕头竟非常惬意,第二天一早,她乐呵呵地说:“芭蕉叶枕头睡得又凉又舒服,回去后我也做一个来睡。”

妈妈说:“那就先拿阿文的去吧!”外婆推辞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妈妈又做了一个枕头,让我送到外婆家去,外婆倒是乐意接受了。我想,外婆都那么喜欢芭蕉叶枕头,我也没有理由厌恶的。就这样,这个芭蕉叶枕头一直伴随我到了高中毕业,里面的叶子被压得都差点成了粉末。

我拥有的第二枕头是到林场插队的事。那是一九七四年九月,我还不满十七周岁。妈妈看见我的芭蕉叶枕头实在是不像样了。于是,用几尺花布又给我做了一个枕头,里面灌的是老棉花,开始还是蓬松松的,睡了一段时间后,硬邦邦的。乐业的冬天还真是冬天,北风像尖刀一样。晚上收工后,头贴在枕头上就像贴在冰冷的石头上,好在年轻,加上林场的工作很辛苦,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也许是遗传的原因,睡觉时我就有打呼噜的习惯,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呼噜也日渐响亮起来。白天做工累了,脑袋一接触到枕头,呼噜便响了起来。同伴非常羡慕,说我的枕头有瞌睡虫。有几次他和我交换枕头,他的枕头蓬松松的,而我的则是硬邦邦的,这样使我入睡更快。

当然,也有睡不着的时候。那是到林场插队两年以后,有的人被推荐上大学,有的人凭着自己的特长进了县文艺队,有的人通过各种关系走出了林场,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了。我没有特长更没有后台,唯一的喜爱就是看点书,然而,在当时是不提倡读书的。睡在那个冰冷的枕头上,让我感到全身都凉透了。我身处漫漫长夜,看不到一点曙光。

我的第三个枕头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拥有的,那是“绝处逢生”的产物。我本来对前途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而希望恰恰是在人最绝望的时候产生。粉碎“四人帮”的第二年国家恢复了高考,这让我多少看到了一点希望,于是,夜以继日,把枕头竖在床上当成靠背,硬生生地啃下了一本本像砖头一样厚的书,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搭上了大学的班车。我的枕头也用旧瓶装新酒的办法,把旧棉花去掉换上了新棉花。

我的第四个枕头是结婚的时候有的。那是木棉花做的芯,青色布面做的里,白色尼龙绣花面料做的套,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枕头是有套的,加上印有大红喜字黄色枕巾,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馨。睡在这样的枕头上,什么“高枕无忧”、“一枕黄粱”、“枕戈待旦”等等与“枕”有关的词语便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改革开发后生活好起来了,人们从追求“四十八条腿”(衣柜、书桌、饭桌、床等),到“三转一响”(手表、衣车、自行车、收音机),到“三机三子”(电视机、计算机、空调机;票子、房子、车子),人们对生活的需求越来越高,档次也越来越高,而我对枕头则情有独钟,慢慢收集各种枕头,有竹枕、石枕、玉枕、棉枕,有坐枕、抱枕、睡枕,有仿棉枕、药用枕、太空枕。妻子取笑说,你是不是要开一个枕头专卖店?

我还没有开枕头专卖店的计划,但收集枕头是我的爱好,它是一面镜子,可以折射出生活最本原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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